,但若你执意跪着讲完这一切,我便也只得同你一起。否则你如此跪在我面前,即便我能够听进你之所言,心中也必定卸不下负担。接下来的事你无须多虑,只当为我也想一想,如何?”
言桢犹豫片刻,终于还是缓缓站起了身,重新坐在了阮禾面前。
“阮帅与我相识三年,在此之前却并不算深交,以阮帅之智,想必对我之举也定存疑虑。一来,我一向敬重阮帅为人。为人君子,做事有度,替人思虑,本分谋事,从不耍些阴诡之计。论品论德,阮帅都当是军中之标榜。这不仅仅是我一人之意,也是阮帅之下所有的将士之意。”言桢信誓旦旦地冲着他说。阮禾坐在对面,看似无感,实则内心已经十分惊讶。他素来独来独往,行事颇为孤僻。纵然知道自己行事如何,却也从不知他人之见。言桢如此一说,倒是让他觉得有了些许安慰。只要有人信任他,愿意追随他,即便赴汤蹈火,他也觉得值得。
“其二,也算是我的一点私心吧,”言桢顿了顿,继续往下说着。“阮帅的行事为人,与我的长兄实在相像。”他终于还是艰难地将这句无法启齿的话说了出来。
言桢口中的长兄,便是他最亲的大哥言朗--几年前曾是承坚军的前锋副帅。远立十七年,在与宁宋的背水一战中身亡。他的背上插了三支箭,蔓延出来的血几乎浸透了他的戎装,他随身携带的佩剑,却从未离开过他手中一步。那时言桢正因要事盘桓在大晋都城永阳,匆匆赶回时,却再未能见上言朗一面。言桢的父母早亡,是言朗还在孩童的时候,就一步一步地照顾他,将他拉扯大。他对言朗的感情,可谓是这世上任何人都无法比拟。
那年言朗只有二十七岁。
之后的许多日日夜夜,每当言桢从梦里惊醒,眼前总会浮现出言朗出征之前的笑脸。他使劲地摇头,而那幅情景却始终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他在床边蹲下身来,躲在黑暗的被褥中颤抖着,也不断地啜泣着。有时哭了一个晚上,哭得累了,便倒在地上睡着了。也只有在梦里,他才能再见到那个永远不可能再放下的人。
言桢的语气有些哽咽:“副将并非有意冒犯阮帅。只是方才阮帅略微思索的样子,确实是像极了长兄。四年多了,长兄仍然是我的软肋,无论如今的生活如何,我都始终忘不掉从前的痛楚。不过今日将肺腑之言全与阮帅说出,我也算是痛快了。多谢阮帅,繁忙之余,还愿意倾听我这个副将说些无关紧要之事。”言桢稍稍恢复了一点平静,站起身来,又朝着阮禾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
阮禾轻笑了两声,言桢惊讶地抬起头来看着他。只见他也站起身来,走上前去拍了拍言桢的肩膀,“小子,你这样说,看来还是没有把我当成你的长兄。哪有对长兄如此客气的?”
言桢愣在了原地,眼中却逐渐明亮了起来,似黑暗中的星辰熠熠发亮。阮禾搭在他肩上的手并未放下,反而更加用力地拍了拍。他看着对面那个在他看来,还仅仅能被称为孩子的副将。他从不知这样一个外表看起来简简单单的孩子,也有如此难以忘怀的过去和难言之隐。
看来我到底还是把自己的苦楚想得太重了,他在心里默默地谴责了自己一番,谁又会比我轻松半分呢?
“你既视我为友,又将我当作兄长般吐露心事,毫不隐瞒,我自然也当有所回应。”
“叫一声阮兄,可好?”
谁也未可知,在钦山的最后一晚,言桢的心中,曾有一束烟花,在浩瀚波澜的星辰里绽开,虽未及沿途所有的黑暗,却也足以照亮他眼前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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