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一直处于动荡不定状态,可只要总理在,便宛若大厦有擎天之柱撑着,哪怕是苦撑危局,却也不失风范。可如今总理不在了,这共和国的天谁来顶?
田文芝从床边站起来,揉了揉泛红的眼睛,然后,一边默默拿起椅子上的呢子大衣给毛大年轻轻披上,一边不无哀怨地说道:“为什么好人不长寿,祸害活千年呢?”
毛大年闻言,心中不禁‘咯噔’了一下,同时,略带吃惊地看了田文芝一眼,不过很快便平复心境,并以其一贯镇定自若的口吻安慰道:“你也别太悲观,依我看‘长则两年,短则一年,国家会有大的改变.’相信我说的。”
田文芝见毛大年像预言家似的说得那么肯定,便下意识地追问了一句:“那你说的改变,到底是变好还是变坏啊?”
“当然是变好诺!”毛大年忙答道,说话中不无嗔怪的口气。
少顷,毛大年又神色凝重地补充道:“不过,这之前,祸害也许还会蹦跶一阵,不乱则不治嘛!还是□□他老人家英明啊!”
毛大年并非预言家,但却有着高度的政治敏感。
1976年的中国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不同于‘□□’初期的那种局面。经过差不多十年的疾风暴雨式的‘斗争’洗礼,举国上下人心思定,连最高统帅也在不同场合多次强调了‘天下大乱,达到天下大治’的理念。
可问题是当有阴谋家和野心家窃据高位并从中作乱,再加上‘□□’以来长期奉行极‘左’路线的巨大惯性使然,要获得‘天下大治’谈何容易?
不过,‘天下大势,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这是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集团逆历史潮流而动,不亡不合天理。因而,毛大年做出以上判断应在情理之中,只不过普通人往往看到的更多的是社会表象而已。
转眼,清明节到了。
晓东和晓斌一大早来到学校,俩人手臂上都戴着黑纱,胸前别着一朵他们自制的纸质白色小花。这个清明节不同于以往,以往他们都是集体前往市郊的烈士陵园祭拜革命先烈。今年清明节学校决定就在本校操场举行一个特别的纪念活动。操场正面主席台上已拉起白底黑字的横幅,上面书写着:敬爱的周总理,人民永远怀念您。
就在全校数千男女同学按年级和班级整好队准备入场的时候,一个令人万分诧异的通知从校园里的高音喇叭中传出:刚接到上级通知,原定今天上午举行的纪念周总理活动因故暂停。
通知连续播送了两遍。
大家从彼此深深不解,继而又有些吃惊的目光中仿佛获得了印证:对,没听错,就是暂停!
如此重大的全校性的纪念周总理活动居然莫名其妙地说停就停了。有同学忍不住小声嘀咕起来:因故暂停,到底因什么故啊?
是啊,到底因什么‘故’呢?现场所有人恐怕都在犯迷惑。
不过,这种迷惑并未困扰人们多久,因为当天晚上,从收音机里传出的一条更为惊人的爆炸性新闻将很多人,包括毛大年一家惊得目瞪口呆。晓东和晓斌乍一听完便对着老爸老妈大声惊呼:哎呀,□□广场发生□□□□了!
晓东和晓斌以其当时年幼的政治头脑自然无法明白这起在当时被‘□□’定性为‘□□政治事件’的‘□□事件’(后世又称:四五运动)乃是广大人民群众在深切怀念周总理的同时,强烈而又集中表达了对‘□□’长期倒行逆施的愤慨与不满!
也许这就是一次时代大潮即将转向的突破口。尽管眼前发生的一切让人很难确定事态发展的最终走向,但高层政治博弈从来都是波诡云谲,变数多端,不到最后一刻难说鹿死谁手。
毛大年倒是隐隐觉得自己先前对田文芝说的那个判断也许比他预料的还要来得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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