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说，天鸭子叫的时候，就有人要死了。格子搂住外婆，感到很可怕，她怕外婆从此就一去不复返。

    呼呼的寒风中，在高远的夜空中飞行的天鸭子，它们的叫声穿过窗棂传到床头，依然是那么的尖利、那么地无情。开灯吧，外婆，我怕，格子颤抖着说。

    疯丫头，看你还玩，打断你的腿！外婆手拿一条细长的鲁箕茎杆，在空气中扬了扬，发出嗖嗖声响，格子感到很委屈，冲了出去。在乌漆麻黑的禾坪游荡了一会儿，格子躲进了牛棚里，她蜷在稻草堆旁，抽抽答答地呜咽，浑不理跳到身上吸血的跳蚤们。外婆凄厉的呼喊在村子里传播，格子塞住双耳，昏昏欲睡。

    红花，谢谢你了！喜出望外的外婆将红花婶送到了门口，红花婶挑起尿桶，回头对格子说，要听大人的话，以后千万不要躲在牛棚里了，你看你外婆多伤心，从吃完饭就哭到现在，赶快洗身睡觉，听话。红花婶一走，格子扬起了高昂的头颅，视外婆若无物，你把上次姨婆给我的一块钱还给我，格子嗓子缝里挤出了一句话。钱又不会飞了，这是留下来给你买作业本的，外婆温和地说，不过面对格子直挺挺的手掌，外婆还是打开箱箧，将包在手帕里的钱拿给了格子。夜空中又传来了天鸭子尖利的叫声，睡在床角的格子也不搂着外婆，很快就沉沉睡去。

    外婆脱神（晕倒）了，那是在走亲戚后回家的途中发生的，被村人救了回来。放学回来后，格子坐在外婆床头，赤脚医生张贵生说是太阳晒得太厉害了，很快就开了几副药。外婆从手袋里掏出一块已被压扁的面包，递给了格子，格子吃得很香，强压着眼泪，但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涌了出来，格子掉转了头，挺难为情的。外婆说格子你叫腰婶过来吧，腰婶过来以后就说是不是在反虹那里脱神的，那里有邪气，去年货车撞死了俩上学的小女孩，很快腰婶又扭着肥大的屁股到后山拔了一扎茅草回来，放在了床头。外婆很快就起来了，显得精神头很足，挑着尿桶要去淋菜，说是菜晒死了就没得吃了，格子很快跟了去。

    下半夜，格子一个格楞突然醒来，听到了天鸭子的叫声，然后又听到了外婆若有若无的*声，格子赶紧爬了起来，拉亮了电灯，发现外婆正斜倚在床头。格子，把我的万金油找出来，还有，冲一碗糖水给我，电壶（热水瓶）里还有滚水，傻丫头，哭什么哭，我还死不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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