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阁楼,是当作存放木柴之类东西的贮藏室建造的,又黑又暗。
因为那个屋顶窗式样的窗户,实际上是开在房顶上的一个门,上面装了一个小吊车,好从街上往里面吊东西。上面没安玻璃,分两扇在中间关着,就像法国建筑上所有其他门一样(7)。为了御寒,这门有一半关得紧紧的,另一半只开了小小的一道缝。光线由于这样一种情形进来得很少,所以刚走进来的时候,很难看清什么东西;而不管是谁,只有长期待在里面习以为常了,才能养成在这种晦暗不明的条件下从事要求精致细微的工作的习惯。然而,这样的工作还是正在这间阁楼里做着;因为一个白发苍苍的人背对着门,脸朝着酒铺老板站在那儿看他的那个窗户,坐在一个小板凳上,正在匆匆忙忙埋头做鞋。
“日安!”德发日先生朝下看着那埋头做鞋的白发老人说。
他抬了抬头,回答了一声“日安!”声音十分微弱,仿佛是从远处传来。
“我看,你还干得挺起劲儿呢?”
静默了很久,那头又抬了抬,那声音答道:“是我正在做活。”这一次,那对枯瘪凹陷的眼睛看了看发问的人,然后才又低下头去。
那声音微弱得可怜而又可怕。这种微弱,并不是体力衰竭所致;固然,幽囚监禁,食物粗劣无疑也是原因之一。这声音令人感到特别凄惨可悲,就在于它是由于孤栖独处,言语久废而变得微弱。它像是很久很久以前发出的声响最后一丝轻微低弱的回音余韵。这声音完全失去了人类声音中那种活力与底气,使人感到仿佛是一度娇艳的色彩渐渐褪得只剩下一点点淡淡的渍痕。这声音那么低沉压抑,仿佛来自地下深处。这声音把一个今生无望c来世无救的可怜人的绝望之情表达得淋漓尽致。一个饥肠辘辘的游子,独自踯躅荒野,精疲力竭,他在倒卧待毙之时,就会发出这样的声调怀念骨肉亲朋。
他又不声不响地做了几分钟活,然后那对干瘪凹陷的眼睛又抬了起来,不带任何兴趣和好奇,只有一种呆板机械的直觉,意识到的只是这唯一的来访者所站的地方还没有空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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