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劲往墙头抛东西,连连砸在墙上半晌才抛过墙头,她迫不及待的问:“哥哥你吃了吗?好吃吗?”
他从草中拾起一看,是一包各式各样的糕点,碎的往下掉渣,他心头微微一烫,走到缝隙前看见一丝灯火闪烁,他坐到墙边一段木墩上,轻柔吹了一段,一声悲戚一声悠长,夜中秋虫也静了。
一商一羽断音,她问:“这首曲子叫什么?”
那曲儿本没有名字,是他随性吹的,他回头看见太乐局堂中一把硬木琵琶,回道:“琵琶仙。”
“听起来那仙人有一点可怜,是什么典故?”
他无声笑起来,“没有典故,乱吹的。”
“真好,乱吹就能这样好听。”她又趴在那缝隙上往里瞧他,却看不清,“我想看看你。”
“你左转看见一颗银杏树再右转,便可以看到太乐局的大门,我在门里。”
那头突然没有了声音,墙那头的灯火摇摇晃晃闪闪烁烁,她有些沮丧的声音传来:“不了,我母妃她不准,我……要走了,以后还是不来了。”
听见她脚步走远,燕南风攀上墙头,看见宫道的远处三四名侍女正提灯随着一位王妃,她正低声责备身侧女童,应是夜半发现她不见了,寻着追来了,女童垂头听责,脸庞在提灯下莹莹发光,满脸眼泪,那便是八王爷的郡主了,自她落水后已是半年,彼时得知她安然,燕南风终于心安。
只是那之后她再没来过。
来年祭天大典时,皇城司人手不足,皇城使将他提前借用,大乐令并未多言很快应了,燕南风提剑前往禁卫所的时候,大乐令突然唤住他,笑着道了一句别,燕南风回头看着他,知他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他想说什么。
大宴结束后他卸下轻甲回到太乐局却没有看到大乐令,局中众人闪烁其词不肯多说,当夜他便被传唤至大明宫,皇太后端坐宫中,却是他不曾见过的模样。
她面容严峻,目似寒冰道:“南风,哀家知道你最得太乐局大乐令赏识,你可曾了解此人?”
他心中已知是大乐令出事,却只垂头道:“不曾了解,近似宫人交情乃是泛泛之交,不过是在乐理上有所共识。”
“你可曾看出此人有何反常?”
“不曾看出。”
宫中烛火明灭,他心中已清明,是大乐令出事了。
三日后,皇城使登门太乐府,道:“今日需你前去送一批刑具去大理寺,你可持禁卫所通牌走一趟,”他欲言又止,半晌低声说:“大乐令在那里。”
燕南风匆匆赶去,大理寺中人见是他来,在门外嘱咐道:“皇城使张大人吩咐过,我们会给你们片刻时间。”
他推开门迟迟没有进去,眼前的大乐令已没了平日的清俊温和,长发全数散开,满身乌黑干涸的鲜血,双手被钉在长板上,已是血肉模糊,他从乱发间辨出他,轻轻一笑。
“南风,你真不该来见我,我现在这一副模样怎能见人?我知道他们让你来问我,为何要刺杀皇太后,我没有告诉任何人也不会告诉你,这深宫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必强求不必知道,只要知道我心中有恨便好。”
“我并不打算问你这些,我知道你看得清自己的心,你没有糊涂的活。”
他想起久远前他们的一段对话,欣慰一笑,血顺着眼角纹路散开,“你这孩子始终是这副模样,对人常是警惕常是小心,你心中有苦有痛有喜有乐,你却不愿让人知道,这样的确可以在这牢笼里长活,但是世间本就充满喜怒哀乐,要想活的痛快、活的糊涂,你就要学会接纳自己的心,该笑时笑,该哭时哭,该放下就放下,该拾起便要拾起,这是我能教给你的最后的事情。”
他缓缓点头,“我没能遵守诺言,没能保你周全。”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