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怨并没什么恨意。
再说卢中植盯着遗玉看了一会儿,眼神愈发柔和,对着她轻声问道:“孩子,你就是玉儿?”
他这一张口就连卢智都有些微讶,老爷子从他们进到车里,脸色就一直是七分严肃三分正经的,说话的语气也很是凝重的,可这会儿却让人明显感觉到了他态度的亲切。
“嗯。”遗玉很是大方地对他点点头,这老爷子虽模样凶了点,可她却没多大恶感。
“像、真是太像了。”卢中植这会儿脸上哪里还有刚才半分的怒色,伸出一手来,就要去摸她的脑袋。
一声轻咳让他的手伸到一半顿在半空中,发觉自己失态的卢老爷子连忙将手收了回来。又深深看了遗玉一眼,才恢复到严肃的神色,扭头冲着卢智道:
“不管怎么说,你们都是卢家的骨血,外公既然寻着你们了,认祖归宗那是肯定的,断没有让你们继续流落在外的可能,外公知道你是对当年之事心有不满,该解释的也都与你解释过了,孩子,你不是蠢人,好好想想怎么样的选择才是对你母亲和弟妹们最好的。”
卢老爷子说话的功夫,卢智的眼睛却没离开卢氏和遗玉,待他话音一落,才回头看向他,直直回道:“不用想了,我们暂时没打算回去。”
卢中植眼睛一眯,声音冷了下去,“给老夫一个理由。”
卢智轻哼一声,“理由?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们一家子,你可想过,若是咱们相认,那我们的身份必然曝光在众人眼前。你是不是老糊涂了,忘了我们当年可是从那人家里逃出来的,我娘在名义上还是那人的妻室,我和卢俊的原名大概也尚在他们家谱之中。”
这话一出口,遗玉明显感到搂着她的卢氏身体一颤,她心中亦是一震,对啊,这可不是愿不愿认的事了,而是能不能认。卢氏当年也没收休书,算是逃跑,不光肚里怀着个。干脆还把人家两儿子也拐跑了,这夫家要是追究起来,罪名可是大了。
卢中植目中露出一丝赞赏,沉声道,“这你不用担心,老夫前日面过圣,不久之后陛下便会诏告天下卢某已经云游回朝,有老夫在,谁敢动你们母子!”
他这话说的极有底气,卢氏和遗玉看着老爷子顿时高涨的气势,眼神都有变化,可是卢智仍然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你既然已经调查了当年京中之事,可是知道我娘为何要带着我们逃走。”
见卢中植表情一僵,卢智才又继续道,“你可别忘了,我身上尚且背着一条人命,你以为过去了十三年,就没有人会记得这件事了么,认祖归宗?话说的轻巧,咱们相认以后,我娘就成了逃妇,而我,就是杀人犯。”
他最后三个字咬的极重,卢氏脸色唰白,遗玉呼吸一滞,她们这才想起来,卢智当年可是害死了那房玄龄的妾侍,还是个怀着身孕的妾侍,虽然真凶不明,可这事情当日众多游园之人都亲眼目睹,今后真被有心人翻了出来,卢智的名声就全毁了!
卢中植目光一闪,声音仍然坚定,“孩子,外公会保护你们的。”
听了他的话,卢智竟是轻笑了两声。一双清眸直视卢中植,缓缓吐出四个字,“我不信你。”
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一出口,卢中植身形微晃,强忍着镇定,问道:“为何不信外公?”
卢智目光移向车角悬挂的那盏散发着昏黄幽光的吊灯,轻声道:“因为你是一个忠臣,忠臣的心里最重的,是你们忠心的那个人,当年你虽无意害我娘沦落,但你无法否认,你们的确把我娘当作了谋算中的一件工具,在忠心和亲情之间选择抛弃了我们,对于你们这种人,我是没办法相信的。”
听着他的话,卢中植目中数道情绪闪过,后悔、懊恼、无奈还有痛惜,卢氏则是低头垂泪,遗玉轻轻搂着她娘,心中也是酸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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