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入道云吗?」波流雾涌的禁崖之上,一道黄栌色的背影遥遥而立,凭栏远眺:「原来如此,也是到这个时节了啊」
于其身后不远的地面上,正俯首跪立着一名身姿茁拔的男子。
上身黄丹色鸳鸯纹束带袍,下身白浮织霜花纹表袴,里衬为赤锦单衣;黑发如今已极为庄重地束入头顶的乌纱垂缨冠中;手执象征着高贵公卿身份的象牙笏板,那盛装男子此际抬起头来,却露出一张并不陌生的年轻容颜——冷烨。
「梅雨在即,时汛将至,不知主上——」
「嗯?」
直到会过意来的冷烨改口低称了声「父上」,对方这才「嗯」了一声,没有回头,只仿佛轻喟般地道:「犹记得十八年前,宛平带着刚出生不久的你进宫。那时云绮一见你,便笑说你长得像孤,还曾与你娘玩笑讨要你。未承想当年的戏言竟一语成谶临去前,云绮说自己最大的憾事便是未曾为孤诞下一麟半子。如今你改族换姓,归于王族宗室,也算终于了却她一桩长年的记挂了啊」
年轻男子垂首默聆着,并没有打断此时面前人对那已随水仙鲤鱼远去的挚爱之人c平淡却温情脉脉的追忆。在那里,他只看见了一个再平凡不过的男子,隔着生死茫茫的尘霜,正垂垂老去。
「只是,你从今既正式入主东宫,有些非瞭若指掌不可之事须得与你提起,这其中」对方以不失平和的口吻叮咛道,「亦包括了我萧氏兴国的经纬。」
在脑海中迅速回顾了遍《锦史》中的一些内容,片刻后,冷烨这才不无审慎地道:「自六百余年前元公开国始,先君励精图治,数次变法改制;黔首勤耕乐织」
「——错了。」对方语气里不无遗憾地摇摇头,让冷烨不禁愕然抬头——
「——错了。不管在哪个时代,『战争』,才是一个国家最快积累财富和资源的手段。数千年来,此乃颠扑不破的真理。」
抬首望着天际堆叠竦峙的云峰,如异军突起,如万马奔腾,崖畔人仿佛正遥遥追想着当年的戎马峥嵘:「四十三年前,肃公在位,打着替最高天『讨乱伐逆』的旗号,我锦对赤翦发动了战争。时逢赤翦内乱,锦军连下三郡十六城,如入无人之境虽最后止步于中央天廷的调停之下,但不可否认的是,那场战争给锦国带来的莫大暴利与后祚,才是战后短短二十年内c锦国国力一跃位居浮屠七国前茅的真正原因
「可与此同时,在两大诸侯国之间也就此埋下了隐患的种子。如今赤翦当政的即墨氏也颇是位有能者,于其治下,原本分裂纷争不断的赤翦国民,不仅显现空前团结之势,反锦情绪更是水涨船高」
冷烨面露沉吟之色:「最近不时有前往赤翦经商游学的锦国人遇袭c甚至无故失踪的传闻,这之中——」
并未直接否认,崖畔人只轻描淡写地道,「世间短视者众。更何况,还有什么能比『仇恨』c『愤怒』更轻易地煽动c操纵一群蒙昧的底层愚民呢?巧的是,两个月前,渊国也发生了政变。这已是其十年内第三个被颠覆的政权较之兵权武力至上的渊,注重宗室传承的锦虽长年维持着境内安稳,却也容易教人忘记了什么才是天人统治下的c这个人类世界的本貌」
正当年轻男子闻言暗自凛然时,崖前却渐渐云开雾散。
于高远的万里晴空之下,那重重赤红色的宫禁,正匍匐蜿蜒至骊山脚下碧绦缭绕的柔福川畔,旌旗舆轿,百里不绝。更远处的歌乐都都心,数不清的高楼广厦,鳞次栉比;望不尽的大道通衢,纵横分明。廛市上车马如流,商贾行人比肩继踵,不时隐约可闻哪里传来喧闹鼓噪的鞭炮鼓乐满载轻歌曼舞的如叶扁舟,正于岸边绿意渐浓的林荫下时隐时现地穿梭
「——是啊,眼前这『太平』带来的繁盛,虚妄不过南柯一梦;所谓的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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