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云来,座无虚席。
「这位客官c麻烦您止步c止步啊!您这样会影响到其他客人c让我们很为难的!」循声回头,只见二楼楼梯口处数条人影正混乱晃动着。「我嗝c我也是客人c凭c凭啥不让我喝!」一个满身酒气c舌头都捋不直的醉汉正大摇大摆欲往楼上闯,「客官c您这两个月赊的酒账可都还没清呢若不是看在不久前您还端着公家饭碗c按照敝店规矩可早就该报官了!」直至听见「报官」二字,那醉汉的酒这才好像终于醒了几分c不再胡乱推搡身旁拦阻的人,但嘴里仍不住地骂骂咧咧着。
骚动只持续了极短的时间,因此留意到这场闹剧的只有坐在楼梯口附近的c为数不多的几桌客人。「嘿—没想到芳雪驿也会有这种客人进出啊。」瞟了眼那被堂倌半搀半架着带下楼去的醉汉,郝瑟不以为意地笑笑道。收回凝视的目光,蒙面女孩却不知道想了些什么,道:「我们也回罢。」
两人前脚刚从郝家的舆车上下来,一道人影便已慌慌张张地从樱塾入口那头路池蛙般鼓噪着暴冲过来——「瑟少!大新闻c特大新闻呐——!塾里发生这么天大的事儿c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啊?」
抬头望了眼此际短暂雨霁的天色,郝瑟先是示意一旁侍从将张开的纸伞收起,这才懒懒道:「又是塾里哪个窨井盖儿给掀了?还是下水道堵了?哦,要是说你田辽君把到妹子了,那倒确实能算得上神行者界的一大奇闻。」
「嘿嘿瑟少,瞧您,这一张嘴就是要来消遣我」那叫「田辽」的男塾生腆着一脸狗腿的笑容凑上来,「咱家可是专程来向您透个信儿,今天有人发了『邀宴函』!」
郝瑟闻言哂道:「哟c这可『稀罕』去了不会又是卓惊鸿荼罗他们几个罢?嘿嘿每个月总是有那么几天不见点红c心里就不舒坦的家伙」
听对方说得跟大姨妈般稀松平常,那报信的田辽可不依了:「这次可不一样!知道被发帖的人是谁么?——那可是咱锦国新立为储君的公子烨!而且人家公子座下可是二话不说接了宴函c明儿一早风雨校场『开宴』呐!」
略感意外地听到那个名字,郝瑟眸光微烁,这才与身后的白夜照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哦?那这场宴会,倒或许还值得一赴」
只要存在着「阶级」与「差异」,人与人之间的相互倾轧与斗争便无法避免——这点,即便是在一贯极力主张「一视同仁」c「有教无类」的樱塾亦难逃窠臼。
正如其他学塾,在过去,樱塾亦曾有过出身高级贵族的塾生与低级贵族的塾生之间矛盾尤为突出c而贵族塾生与平民塾生的冲突对抗更是到达极点c难以调和的一段黑暗时期。塾规虽然明文禁止塾内械斗及霸凌,但却并未反对塾生之间以公开挑战的方式解决争端——而所谓「请宴」,便是诞生自那个时期并沿袭至今,塾内一项不成文的「规矩」。
时至今日,「请宴」依旧遵循着一系列严苛几近君子之仪的流程:通常需要主动发起挑战的一方事先送出函件,或是在有第三者见证的情况下,对被挑战方口称「请为君宴」,是为「邀宴」;而决斗当日的「开宴」,一般亦是于公开场合举行。
而正是因为这项机制的存在,原本塾内诸多不见天日的恶性暴力事件,不少被转化成了维系名誉与尊严的良性正面竞争,甚至亦同时给予挑战双方以外的其余塾生一个观摩见学的极佳机会。因此每逢开宴,整个樱塾可谓气氛高涨不亚于任何祭典节日——真正棋逢敌手的豁命之战,岂非正堪比一场酣畅淋漓的盛大飨宴?
而无论是发起挑战者还是接受挑战者,亦无论双方的阶级身份之差,想来在那一句气度从容的「请为君开宴」中,似乎就已包含了对于胜败生死的豁达,对于对手最高的礼遇与尊重,以及,同为「樱塾学子」一员所能拥有的c全部矜傲与自持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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