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乐都。城下町游郭「胭脂」。
申时未过,这开张未满三月的游冶处却已然是锦衣罗扇,莺声燕语。画堂上,谁启绛唇歌白雪;珠帘边,但见红袖扶金卮。满目的柔波潋滟,香尘缱绻。
「诶c难道爷是第一次上这种地方来玩儿?真意外呐c还以为您是会经常出入『樱十二里亭』那种更气派场所的客人呢~」
「哼我像是那种没见过世面的愣头青吗?来这儿无非是看着还算新鲜,姑娘们长得也水灵,就是这小嘴儿还欠点调教」「嘻嘻嘻听见没,甘娃你这小蹄子要是嘴再这么没遮没拦c仔细着爷不待见你c也把你一扔了事儿~」
「耶?!我才不信呢,甘娃会讨爷欢喜c爷才不舍得把甘娃扔掉呢!再说,被爷抛弃的那个女人,肯定长得没有甘娃好看,是不是爷?」
「自然了,那个脸上有疤的丑女人,长得又怎及你万分之一讨喜?非但是个不解风情的木头性子,还成日花样百出地给人找气受——这种女人就算是死在面前,本咳c嗯,本大爷都还嫌太碍眼。临走前还非塞了点东西给我,我也干脆给丢到当铺了。」
「咯咯c咯『当铺』?爷你好没良心呐!咯咯—啊!人家错了c爷您可轻点儿」
「嘿『良心』这玩意儿,可换不来爷我今晚赏给你俩的银两呐」
回廊上擦身而过c花枝招展的三两游女们,均不禁以不知是艳羡c讶异,还是别的什么眼神,回望着那两名被一左一右搂着进入同一间厢房的女子。
约莫半个时辰后,那扇紧阖的门扉再度被推开,却只见一道人影缓步走了出来。
望着廊外那像是永远不会停息的大雨,来人以只有自己听得见的c阴鸷沙哑的嗓音喃喃道:「愚蠢的人类女人,对于本王而言,除了一堆填饱肚子的肉块以外,你们什么都不是。」
拖着施施然的步伐,那人行出院落。
「妙龄烟花女子的血液也不过如此,味同嚼蜡难道就没有更好入口一点的菜色了吗?嗯?」正思忖着,他突感到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嗞」的一声,像是过电c又像是某种噪音。再欲细辨时,却又杳无影踪。
出了什么岔子?莫非这具身体恢复到现在,还不足以使用「人化之术」?
心中刚冒出疑惑的念头,更大c更尖锐的一声爆响毫无征兆地于大脑中炸开,尾随着「沙沙」作响不停c嘈乱不堪的杂音,还有,不知来处的人语的断片。
很像沙沙你和我的哥哥真的很像
这叫「杭楔」他们中,有的人疯了,有的人傻了沙—沙——
活下去罢比「死」更绝望地活下去罢
在如同闪电般贯穿鼓膜的c高亢啸叫着的耳鸣中,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前庭来回挫捻c疯狂翻搅。视线一阵阵扭曲昏黑,那些被捣碎了的器官和组织,仿佛马上就要从他的眼c鼻和嘴里翻江倒海地井喷而出——窒息,晕眩,呕吐,休克前所未有的c无尽的恐怖与绝望攫取了他的躯体。
「唔住c住手别这样对她呕快快住手啊呃啊!!!」再一次他的双膝,像那个时候一样,再一次颤抖着c不受控制地重重磕落在泥泞的石板路上。无人的雨夜深巷里,他全身抽搐着倒下,那具原本高大修长的,在短短数息之间仿佛脱水的海绵般蜷缩c瘪塌下去,眨眼已不见了人类的形态。
连求死的权利都被残酷剥夺的剧痛里,在焦点逐渐开始涣散c暗去的视线中,仅残存着唯一的一点纯白微光可让他的意识依附——那仿佛是他第一次发现光的可爱,宛如末日的黑暗海面上孤独飘摇的一叶方舟;而当他伸出颤抖的指尖轻触,那光芒便化为了唇畔恍惚而黯淡的声音,依稀在祈求,依稀在呼唤:「」
「白夜吾主」
半个时辰以前。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