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总理府里,仆人、仆妇们鸦雀无声,看院的军犬早早被带到笼中关上,士兵牢牢盯着,防着牠吠叫扰了总理的清静。
啪嗒巨响后,是哗喇喇的掉落声,上百颗黑白棋子普碌碌在地上滚动。
你这小子,一无所能,就知道玩这个,你以后有什么出息?
掀翻棋盘的段祺瑞,气到吹胡子瞪眼,歪着鼻子大骂,在棋局里将他杀得落花流水的大儿子段宏业。
本来安静的总理府,因为段祺瑞的怒火变得更为死寂了。
嗜棋如命,养了许多围棋国手当府里清客,输了棋就翻脸的名声众所皆知。
为了满足段总理棋瘾,国手们绞紧脑汁,如何巧妙地不着痕迹输棋,敢堂而皇之大赢特赢的只有亲儿子。
反正也不是第一回,段大少低头说声父亲息怒,像霜打的茄子似地狼狈退了出去。
一出书房,脸一变,照样迈开大步,意气风发出府去赴宴。
见到一母同胞的弟弟迎面走来,段大少不忘提醒,伟大的段总理心情欠佳,要他小心避开雷霆之怒。
那个谁用得还称手吗?不满意的话大哥再给你换一个。
直至巴大得调走,段大少依然不记得他的名字。
还行,挺听话的,又懂得逗人,我看螓螓用得蛮顺手的,就借给她使唤。
看不出来他还是个有福的,能得螓螓喜欢,等螓螓嫁进我们家,少不得捞个副官当当。
这话段二少爱听,眉开眼笑。
好久没跟大哥手谈了,什么时候来一盘?
这次选举冯国璋一派惨败,我们哥几个约冯老九出来吃酒庆祝,顺便打打落水狗,明儿吧,咱们哥俩好好杀他个几盘,可不准像上次一样开溜。
段家除了段总理烂棋品外,段大少在围棋上的天分也颇负盛名,小有名气的国手吴祥麟都是他的手下败将,就是分心在玩乐游荡上,不然棋力不只如此。
段家人都爱这一手,段二少也不例外,但心血来潮才会来上一盘。
段大少自认弟弟实力与自己在伯仲之间,两个人却老是凑不在一块,机会难得,连忙敲定下来,把答应去戏院捧角儿的事忘得干干净净。
我刚刚狠狠地赢了老头子一盘,他正在气头上,你别去触霉头,跟大哥出去溜溜。
如果知道弟弟要来,这坑他就不挖了。
又怕他,又不肯输他,每次白落一顿骂,你这又是何必?
我乐意,老头子不给我安排个正经事干,又怪我成天无所事事,一碰面把我当狗崽子骂,凭什么要我像其他人那样哄他开心。拿清源来说,多好的苗子,不过赢了他几回就把人晾在一旁,虽说钱照给、人照养,但人家娃儿心里怕啊,怕老头子哪天想起来,将他打一顿丢回家。
段大少故意给父亲难看,宣泄不平之气。
我有正事要找老头子,他真要对我撒气,就当作敬老,我不会跟他计较的。
两兄弟道完别,段二少喊了一声父亲,刚推开门,一个掐丝珐琅云蝠围棋罐冲着段二少的脸砸了过来。
段二少眼捷手快接住围棋罐。
生那么大气做什么呢,整个京城就只剩两个人敢跟你下真的,一个大哥一个是吴清源,吴清源被你这么一晾,八成以后只会让着你,连大哥都被你赶跑,你打算蒙着头,欺骗自己是天下无敌,孤独地求败一生吗?
面对横眉竖眼的父亲,段二少没再怕,开口便是奚落。
下棋算是什么本事,你老子剁跺脚中国就得震两下才是真英雄。
在儿子面前大吹大擂。
我承认,段总理在北京打个喷嚏,广州都会刮起台风,但你是个臭棋篓子这件事照样不会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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