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一只无头苍蝇,六神无主,在砖石路面上走来走去的我猛然意识到,倘若等来乔大松和由歌二人组合,该怎么办?
我很不情愿面对这种难堪的局面,遂不得不离开。沿着马路晃悠,晃到学校门口,再晃到操场。拨开狗尾巴草,野蒿及浓厚的牵牛花藤,露出一个不规则的破洞,断裂的铁丝发出尖锐锋芒。不用动脑子,单凭脚趾头就能做出正确判断,绞断铁丝网的无非是那些网瘾不良少。
猫腰,钻出铁丝网,它通往另一个世界——一个更自由的放纵的不受约束的世界。
我把纸盒往茂盛草丛里随意一丢,甩掉鞋子,爬上银杏树,坐在高高的树干上,眺望开阔风景,等待日落。
这里曾经是乔大松治疗情伤的避难所,如今是我的。
我的人生哲学是没有过不去的坎,坦白讲这不是我悟出来的,是我亲爱的妈妈强塞进我脑袋里来的。但慢慢,我渐渐惊觉这句话蕴含着深厚的毋庸置疑的指导意义,简直像大海上的灯塔,指引迷途的船只,所以,我决定收归己有。
风在林梢鸟在叫,叶片儿哗哗笑。
我在树上一直坐到太阳落山,中间或许睡了一觉,或许没有。我没有哭,或许是个好现象,或许是个坏现象。谁知道呢?不哭有时是好事,有时是坏事。至亲过世不哭等于没良心,是大大的坏事,会被人唾弃,永世不得翻身;刚出生的婴儿不哭,父母会惊慌失措,悲痛欲绝。
日落,夕阳将树影子拉得瘦长瘦长。青嫩的水稻田里,有弯腰弓背的农民在劳作。
小王子说,我曾在一天里,见过四十三次日落。你知道,当一个人悲伤时,总是喜欢日落的。
此时此刻,当红彤彤的太阳终于消失在山的那一边,天空里火红的云朵愈来愈暗淡,光线渐渐弱下去的时候。我多么,多么想再看一次日落!小王子比我幸运,在他生活的小行星上,只要把椅子挪动几步,就能看见他想看见的落日余晖。而我要是想再看一次日落,得等到二十四个钟头后的明天傍晚。
最好人人都拥有一颗b612小行星,因为总会有想要看四十三次日落的时候。
我是穿着一只鞋回去的——黑色的平底凉鞋,细带子。至于另一只鞋,我已记不清把它甩到哪里去了,脑海中没有留下一星半点的印象。约莫掉入河里,约莫落进莽莽草丛里,反正借着暗淡星光,是找不到了。
到家第一件事,便是将脚上的一只鞋丢进垃圾桶。它失去另一半,已无用。半夜躺床上,思绪如同咆哮的黄河水。我为什么要是我?我为什么不是由歌,或是别的什么人?我简直恨上了自己。潜意识里,觉得只要我不是我,由歌不是由歌,那么乔大松是会喜欢上我的。毫无疑问,我的逻辑混乱不堪,没有半点理性可言。
很久以前,我跟秋月讲,一位在水稻田里割稻谷的老人家,他的裤管挽到大腿根部,灰白色头发稀稀疏疏,满脸褶子,还有老年斑,像没有晒好的烂掉的红枣干,很瘦,皮包着骨的那种瘦,皮肤呈古铜色,经常被日头毒晒才会有的那种古铜色。我看见他的时候,他正把身子从地里拔起来,用手背擦额上的汗,背驼得厉害,是张弓的形状。
我觉得那位老人家特别可怜,他年纪约莫有七八十岁,却仍要做辛苦繁重的农活。
秋月不同意,她认为我在滥施同情。理由是我又不是那个老人家,怎么知道他收割稻谷的时候不快乐?怎么知道他坐在凉椅上吹风的时候就一定是享福?
我当然不同意秋月的说法,坚持认为那个老人家十分值得同情,因为当时看见那场景我心都酸了。
情感泛滥混乱却找不到突破口的我,从床上爬起来,按亮灯,对秋月许久以前说过的话,深深地表示迟来的同意。我在滥施同情,且滥施的同情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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