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那小子,你叫什么?”庐望他浑然抖动脸上的刀疤认真问道。
“嘻,耀祖,朱耀祖。”精瘦的年轻人脸上斑斑血迹,从容答道。
“名字是你老爹起的?”
“嗯。”
“那他一定是打算让你耀祖光宗咯!”
“谁知道呢,我爹死得早,总不能刨开棺材问他。”朱耀祖满不在乎。
“抢劫官银不是脸上有光的事,总不能光宗耀祖吧!”
“谁知道呢!”朱耀祖满不在乎。
这是庐望他与朱耀祖的第一次对话,那时的庐望他不过还是个默默无名的青年,朱耀祖凭借少时怪力已然成了岭南一带凶名赫赫山贼头头。那时的朱耀祖身材也是瘦小羸弱,白净的脸颊颇有几分清秀,永远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似乎所有行动的源头都是兴致使然。
然而相处越久,庐望他越能体会到,这个脸上写满满不在乎的人,却实实在在地将在乎镌刻在心里。打劫也是c护卫也是c杀人放火也是c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也是,该怎么评价他,好人?坏人?大概是个认真的人吧,认真对待每一件事。也许并不是为了光宗耀祖!可究竟为了什么,谁知道呢!
如今再见,已经变成了截然相反的一个人,脸上表现得对任何事都在乎,可连自己的性命都满不在乎了。
天空的雨是透明的,窸窸窣窣,藏匿于黑夜之中。那匹马是黑色的,踢踢踏踏,也藏匿于黑夜之中。因为聒噪又碍眼的缘故,庐望他把秦曝寒拍晕过去横放在马背上。一夜的奔行,他卖力地恨不得把马屁股给拍烂。
如果山贼还是山贼,护卫仍是护卫,两者永远不可能再有交集。一方死掉,对于另一方来说,也许只是无关痛痒的小事,也许听到这个消息后想来心头会泛起一丝沉闷的忧郁,至多如此。
他预想过无数次朱耀祖死掉的模样,他本以为做好了接受的准备。可是当那个画面浮现脑海久久挥之不去,终究是比死亡更加压抑的情绪。
从午夜至清晨,他马不停蹄地赶路,从不停歇,只有在赶路途中什么也懒得去想,似乎才能麻木自己的神经。
记忆这种不靠谱的东西,当你试图努力地去寻找,哪怕掘地三尺,也未必能寻找到它的踪迹。然而当你选择不再去碰触,选择以各种方式去逃避,它又活蹦乱跳出现在你面前。
一阵咳嗽声中,秦曝寒醒来。他拼命挣扎,从马背上滚落下去。
庐望他停马,漠然看着那个狼狈少年。
少年惊恐地在雨中摸爬滚打,发髻凌乱,缟素布衣沾满泥浆。那些不愉快地回忆再次涌进脑海,一直以来小心翼翼地活着,然而终究是敌不过,终究还是要再次面对,死亡的恐惧感再次掌握了大脑的支配权。
“你是受惊的狗么?站起来。”庐望他低沉说道。
雨冻天寒,少年嘴唇青紫,眼睑上沾着雨珠。
也许是他没听到,也许是他根本不在乎。于是满地爬滚,寻找能够对抗这种恐惧感的力量源泉。直到一杆闪着森冷利芒的银枪搽着肩头戳入泥浆中,距离手指仅有一寸的距离。他安静下来,身体凝固般一动不动。
秦曝寒抬头,看到庐望他同时也在俯看着自己,眼皮低垂,眼神冰冷,任凭雨水滑落的那张比雨水更加冰寒的脸。他看到那只握枪的手在微微颤抖。
“站起来。”
秦曝寒乖乖站起来。
“上马。”
秦曝寒乖乖上马。
“我把你送到瓦城,任务就算结了。工钱,要付我两倍。朱那家伙那份,一并给我算上。”庐望他声音有些沙哑,不带任何情绪,是在吩咐一个结果。
“目的地在卜神村。”
“我知道,但我就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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