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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憋足了气游了好长一些时日,眼神追逐着小鱼。没人问我爱吃什么,连我自己也没有问过自己。我只知道我要吃的小鱼就是土色的长着黑条儿的。其他的我看都不看一眼。我一直盼望有一天,能够逮到一条大鱼,而那条大鱼一定也要是土色的长着黑条儿的。这种鱼游出的轨迹是一道看不到的金子,他们是这样告诉我的,而吃进去,我也会闪出金色的光。他们还说,他们看到了这光;他们又说,我可以尝试着感受,闭上眼睛,金光熠熠。可我的脑子成了一潭糨糊。能够微微感受到的只有蹒跚穿过的问号:我可以吃口虾,吃口虾,应该不会被毒死吧。脖子上的死肉震颤了下。

    哦,这未曾迷失过的生活。

    我终于把这辆让我深恶痛绝的车又一次从家挪到了学校停车场。每次从家出来,在拐上公路前的路口上,我都要深吸一口气。早上八点,并不那么繁忙的公路上每辆车都在我眼前浓缩成一个掠影。我曾经试图想透过疾驰而来的车窗看看里面的人,会不会像我一样手握着方向盘脸色发青,表情严肃紧张,然而像我这样懒得给玻璃糊上黑色遮阳膜的人太少了。隐私的他们或许正在驾驶座上嚼着隐私的汉堡刮着隐私的胡子涂着隐私的口红,开心得不知道怎么是好,“啊,又是新的一天呀。”偶尔一回头发现有双呆滞哀怨的眼睛正试图剥开车窗盯着自己,然后赶忙一脚油门加速过去。不过我猜,他们既不会看见我也不会试图看见我,虽然我车窗透明打着方向灯一动不动地停在那里。两秒钟后,我和这辆老爷车便会哆哆嗦嗦地开始跑,跑,跑。

    这辆老爷车,此时它在一层泛着光的橄榄绿色里静静喘息。每次我看到它都会联想到一个八十岁了功德圆满后在自家后院舒服地躺在摇椅上晒太阳的老奶奶,可是联想完了之后发现居然是我拿着钥匙打开车门坐进去开向与自家后院对立的一个存在。车钥匙的电子遥控已经坏了,车里还总飘着一股隔天薯条的味道。也真是奇怪,我有一次蹲在地上拿根长把刷子使劲在座位底下蹭了二十分钟,也没有勾出任何一根薯条。而且距离我上一次在车里吃薯条也有一个多月了,即使有薯条,此时也应该疲软得没有力气散发信息了。那这味道估计是当我和车从两个个体被迫消化成一个的时候,空气厌恶地打了个嗝,而这个嗝恰好散发出陈旧薯条的味道。像这种在我的认知世界里无法被解释的事情,那只能用情绪解释,我的,别人的,以及别的存在的。空气厌恶,老爷车悲伤,我抑郁。或者是空气欣喜,老爷车快乐,我兴奋。可是那样,这车里的味道应该至少是茉莉的吧。我很不喜欢这辆车。这种感觉跟视觉嗅觉听觉都有密不可分的关系,最主要的,是因为它是我的。对,它如果是别人的,我想我会对它充满同情或是对它的服务它的历史它的作用保持着中立偏积极的态度,然而非常不幸,它是我的。当我在旧车市场看到它第一眼的时候,我甚至都想大跳着从它头顶越过。可是当时那个推销员跟我说,这辆车面相敦厚,是运人运货的不二选择,最关键的是价格公道。于是我妥协了,不是向他妥协,是向自己的信用卡妥协。可是妥协出来的感情,就是一股子噎人的老薯条儿气味。两年了,它大概也知道我不在意它,面目愈发地狰狞起来。侧面玻璃上乳白色的鸟类排泄物像荷包蛋一样摊开,摇下来的时候还会发出用指甲划墙纸时那样麻人的声音。没有棱角的车身上总共有两处白色的划痕。一处在左前方的保险杠上,一处长了很多在左后门上。我经常觉得,它是故意的,它的手拖拽着我的手,让我眼睁睁地看着它用力挤向水泥柱,静止般地反弹。我由内而外发力向反方向操控,可是它不听我的。它想撞上去,想蹭得一身灰尘,想看着绿色老漆在风中哆哆嗦嗦地紧拽着车身,那是它的纹身。它也说,“你是故意的。”我怀念起只用走路的距离。至少有两次我试图甩掉这辆老爷车。然而每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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