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夜晚,东市放生池。
又圆又大的月亮挂在东边的天空,鸿哥儿与招弟正在放生池边放河灯。
放生池四面放河灯的人摩肩接踵,水池里的河灯也密密麻麻的灿烂如同星斗。
放生池是引龙首渠的水灌注而成的,有十几亩方圆,是给善男信女们放生用的。池水东进西出,流入大街上的沟渠里南流,一直流进曲江里,各种形状的河灯也随着水流缓缓流向曲江,流进鱼跃鸟飞的浩淼烟波里。
“你许的什么愿?”招弟放完最后一盏灯,直起身偏头问鸿哥儿。
鸿哥儿凝视着渐渐飘远的河灯道:“你没有看见我在纸灯上写的?就是为阿爷祈福,祝他早日安康。”
招弟垂下头哦了一声,撇撇嘴道:“我还以为你许了别的愿”
鸿哥儿回头看着招弟道:“我还能许什么别的愿,你整天就知道想些乌七八糟的事情。”说着去招弟额头捣了一指头。
招弟划开鸿哥儿的手气愤道:“我以为你还诅咒今天早上的那些歹人,要他们千刀万剐,怎么就乌七八糟了?”
鸿哥儿道:“歹人不是被杀了么,还诅咒他们做什么?”
招弟学鸿哥儿的样子去脑门上捣了一下,恨铁不成钢地啧啧叹道:“你呀你呀,怎么像榆木脑袋般不开窍呢?我不是说被杀死的那两个,而是说指使他们劫掠我们的幕后主使。”
鸿哥儿惊奇道:“你怎么知道还有幕后主使?谁告诉你的?”
招弟白了鸿哥儿一眼怒道:“没有幕后主使,他们把我们抓住塞进口袋里做什么?一定是有人指使他们来抓我们,然后歹人才将我们装进口袋里带回去请赏,不然的话——”
鸿哥儿蓝宝石般的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招弟问:“不然的话会如何?”
招弟朝地上啐了一口怒气冲冲道:“你是猪头啊。如果那两个歹人想要我们,早就在树林里就将我们——那啥了,何必还装进口袋里。”
鸿哥儿终于明白过来。
今日等鸿哥儿醒过来,人已经在马车里。
她不知道自己是被大斗笠所救,然后被大斗笠扛进桥洞里,连城为了救她被大斗笠打进河水里,最后大斗笠又将她背回到马车上。
鸿哥儿揉揉酸痛的手臂,看见招弟就躺在身边,心中不由得很是诧异:明明记得被人架在肩膀上扛到树林里,和招弟一起捆绑了塞进麻袋里,如何又回到车里?
正百思不解,来福晕晕乎乎走到车前,掀开车帘子见到鸿哥儿,立刻惊喜万分,连连跳脚乱嚷。被鸿哥儿喝止,嘱咐来福与招弟不许声张,回到家里也不许在阿爷面前提起。
阿爷自从被来旺陷害,就气出病,一直不见好转,若是再让他知道今天的事情,那不是火上浇油?
鸿哥儿望着满池的纸灯幽幽叹道:“你说人们看到美好的事物为什么总要弄到手才罢休?让它们自由自在地在天地间生长着多好?”
招弟不明就里道:“你说的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鸿哥儿道:“比如美丽的花儿树儿草儿,还有玉石珠宝啊。”
招弟撇撇嘴道:“因为心动。岂不闻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古人求之不得尚且睡不着觉,何况如今之人,更是要千方百计钻研到手。”
鸿哥儿摇头道:“须知有些东西是无论如何也得不到的。比如绚烂多姿的彩霞,波澜浩淼的大海,广阔无垠的山河,在这些面前,人不过是朝生夕逝的虫子,何苦一门心思的孜孜以求?”
招弟左右看看道:“我们快回家吧,现在不是作诗的时候,这大黑夜的再撞见个歹人可就不妙了。”
鸿哥儿笑道:“哪里有那么多的歹人?”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