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哥哭，是在任少你之前。中秋节那天，晚上天气好，我就出去夜跑。回来的时候，用零花钱买了月饼，想着给奶奶送过去。”

    “离着有一段距离，看到凡哥在书房门口站着，也不进去。我还在想难道凡哥也会被罚站？”

    “那时候小嘛，凡哥对我来说简直是神一样的存在。神怎么会犯错呢？所以我好奇心上来，悄摸靠近偷看了一下。”

    “对我们所有人来说，他都是神。”任茗及时补充。

    “对我们任何人来说，他比神还神。”赵东励把头挤过来，见缝插针道。

    顾清越笑笑，继续回忆：“走近就看到凡哥一声不吭站在门口，头抵在门上一动不动。要不是看到眼泪一直往地上掉，我是真发现不了他哭了。”

    “然后我就听到书房里，奶奶竟然在用唱片机放歌。我一直以为那个唱片机是装饰品。”

    “第一次听到唱片机放歌，所以对那首歌印象特别深。”

    “而且我当时隐约还听到奶奶跟着哼，断断续续的，但我可以肯定，奶奶有唱。”

    走廊里的音乐还在继续。

    顾清越忽的指了头顶：“啊，就是这段，奶奶哼的。”

    是鬼迷了心窍也好

    是前世的姻缘也好

    然而这一切已不再重要

    如果你能够重回我怀抱

    是命运的安排也好

    是你存心的捉弄也好

    然而这一切已不在重要

    “我愿意随你到天涯海角。”顾清越认真点头，给自己的话加以肯定，“这句我还记得。”

    “鬼迷心窍。”陆一凡淡声说道，目光不动声色观察着几位老人。

    “这首歌的名字？”顾清越仰头看向陆一凡，眼神专注。

    她知道陆一凡在暗中留意老人们的反应，尽力配合起来。

    陆一凡微微颔首，语气淡漠，像是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般：“爷爷无意间听到，特意学来唱给奶奶听，之后没多久便出国办事再回来，已经没机会再开口。”

    再怎么淡漠的语气，仍改变不了陆一凡拒绝用直接的字眼去承认蒋老的离去。

    也是，即便十多年以后的陆一凡，也还是这般。

    顾清越胸口闷闷的钝痛。

    前世陆一凡几乎绝口不提与蒋老有关的事情，这是她第一次听他亲口提起，却仿佛每个字都浓缩了无尽的沉痛和哀伤

    难怪。

    难怪顾清越前世今生只那一次听过蒋老夫人哼唱过，难怪陆一凡会在当时泪流满面宛如被整个世界抛弃。

    她记得有人曾骂过陆一凡无情冷心。

    只因蒋老葬礼上，陆一凡一滴眼泪都没掉过。

    可是那些人并不知道，当时的陆一凡并没真的接受蒋老离去的事实，他甚至根本来不及反应便失去了头顶的一片天，仓促间被逼着从孩子成长为大人

    直到很久以后的某天，在熟悉的书房门外，听到熟悉的歌声，却再见不到熟悉的人

    那种恍然醒来，睁开眼是铺天盖地的悲伤，才真的叫人窒息。

    “因为那歌写的很像他们。”任老的声音掺着沙哑苦涩。

    没人敢说。

    只有他敢，只有他能。

    干燥粗糙的大掌轻覆在老伴担忧握住自己的手背上：“当年他可不就是鬼迷心窍，这么一路，碰见了，魂也丢了，头也不回的追着那个蒋老太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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