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睛看着眼前的孩子，蒋老夫人倏地放下手中的钢笔，叹了口气，身体后靠，深深陷在单人椅里。

    一双呈现老态枯槁的手，反复搓来搓去，搓热覆在恍惚间被岁月浑浊了的眼睛上。

    不经意地，顾清越像是突然之间发现，案几后坐着的其实是位早过了知命之年的老人。

    本该安享耳顺的光景，却还在支撑一整个蒋氏帝国的脊梁。

    暗中孤身一人默默不放弃，找寻一个希望渺茫的答案。

    平日里精明睿智，永动机般不停歇的老人，一下子像是释放出多年来积攒的岁月，瞬间苍老许多。

    指节爬满皱纹，用力挤压眼皮下的疲乏倦意。

    又一次深深吸气，沉重缓慢的叹息。

    顾清越莫名鼻头酸辣，眉头止不住蹙紧，还是没能崩住眼眶里的热意滚烫。

    她想出声唤奶奶，嗓子里却像是被堵了一口气般，张半天嘴，卡在声带里始终没能出口。

    良久，时间停滞不前，除了顾清越纵横泪水的面颊，一切都没有变化。

    时空暂停键不知何时按下，又会何时解除

    “孩子啊，奶奶亏欠你太多。”

    如果不是确实听到声音，顾清越要以为自己幻听了。

    蒋老夫人始终保持那样的姿势，直到顾清越听到第二句话，顺从老人的意思回房休息，留下她一个人在书房，也不知会到何时。

    第二天顾清越难得睡过晨跑，也没有了射击训练，睁开眼厚重的窗帘不漏一丝光亮。

    房间里昼夜不分，单臂伸出被窝，手背搭在额头发际。

    “奶奶”盯着天花板，呆呆呢喃。

    她并不担心蒋老夫人，昨晚的反常应该只是被她突然主动提出的事情动摇了心绪。

    那个方案，原本前世是蒋老夫人在她走投无路时，向她提出的一个请求。

    老夫人当初便觉得对不起她，总说自己趁她之危，指了条所谓的生路让她拿命为自己换一个未知的答案。

    两世下来，老夫人仍是百般不忍万般无奈。

    前世顾清越就觉得老夫人对所有人都太不依赖了，蒋老的事情，其实不管她有没有证据，只要她一句话，必定会有很多人愿意拼上一切帮她。

    偏她始终一言不发，独自一人扛

    不过没关系，命运使然间，她顾清越注定要去达成这个使命。

    没有所谓的亏欠。

    翻过手心盖在眼帘，对空气喃喃自语：“真要算，我的命都是您的”

    卧室门上传来两声长短节奏鲜明的敲声，是蒋叔替奶奶喊她来了。

    小时候为赖床跟蒋叔偷偷留的秘密暗号，如果是奶奶找她，就换这个频率敲门，她便能立马从床上跳起来。

    重生回来第一次听到，久违的熟悉让顾清越忍不住失笑。

    想到接下来又要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看到老宅里的人，顾清越一反常态大喊着带笑：“我起来啦~蒋叔我好饿，饿得可以吃下一头大象！快给李婶儿说，我要吃好多好多好吃的！”

    门外的管家闻言愣住，旋即哎了一声，脚步轻快下楼，一路上对每个见到的家仆都笑着说：“小姐说她饿得可以吃大象，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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