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人府天牢,关着个特殊的犯人。
从来不曾用刑,也不审讯,不给特殊待遇,也不刻意糟践。
对这个犯人,狱卒们从一开始的鄙夷唾弃,到最后的噤声闭口,讳莫如深。
那人曾经风光无限。
身为西玄前皇后唯一的嫡子,在皇室受尽宠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半生顺遂从未遇过挫折。
成年后即被立为太子,之后成功登基称帝。
只是,这种顺遂只有半生。
许是前半生把所有好运气都用完了,后半生,陡然从云端跌落泥泞,且再也无法翻身。
狸猫换太子的故事里,他是那只狸猫。
这个故事也在坊间流传着,有人说他可怜,有人说他可恨。
也有人说,他不过故事当中的另一个受害者。
什么都不知道,以为自己真的是天之骄子,最后才发现,一切,不过是前人编织出来的黄粱一梦。
从被关进来之后,他不吵也不闹,像个木偶半,总是缩在最昏暗的角落里,
只偶尔抬头看看天窗,数日升月落。
咣啷,锁开的声音,有人打开牢门,走了进来。
脚步声很轻,然在过于静谧的空间里,依旧响得让人觉刺耳。
未几,那人在他面前蹲了下来,一张瘦削的脸,在昏暗光线映照下,半明半暗。
只有那双眼睛,依旧如同以往般,澄澈通透。
她犹豫良久,还是伸出手,握住了他已然枯瘦的手掌。
“昨天孩子在我肚子里动了,我去看过太医,太医说他很好,很健康。”她眸子低垂,眼底似乎有隐约的水光,但是她的嘴角,挂着轻柔的笑意,“再有五个月,他就会出生了,到时候我带他来看你,夫君,你还有我,还有孩子呢。”
他呆呆的看着窗外,没有回应她。
话却是一句部落听在了耳中的。
以前,她总是叫他表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开始叫他夫君了。
好像,是从他来了这天牢之后,她每每来看他,唤的都是夫君。
他已经不是她的表哥了,她真正的表哥是另一个人。
是呢,都不是了,怎能再唤表哥?
“虽然现在还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不过,也得七千为他取好名字了,夫君,你学识渊博,便多想几个名字来,到时候我们慢慢挑选可好?”她吸留下鼻子,许是蹲得久了支撑不住,她挪了下位置,挨着他旁边坐下来。
又体贴的,没有贴上他,给他留出安全的距离。
“我现在回了傅府养胎,这次的事情爹没有受到多大牵连,上面说他为官清廉公正,所以依旧让他在内阁任职,负责编修。爹娘都很紧张我肚子里的孩子,平日总是压着我喝很多的补品,我比以前胖了好多。”
那张过于瘦削的脸,削尖的下巴,没有太大的说服力。
她只长了肚子,其他地方,却是极瘦。
“这些年我在京中并未交上什么好友,独得很,倒是离王妃,时而会过来看我,带上好多补身子的东西,还带了小娃儿的许多玩具衣物,有些是她亲自动手缝的,不过她缝制出来的那些,都没办法用”说到这里,女子抿唇一笑,似想到了什么般忍俊不禁,“以前提起她,我只觉得敬畏,不敢靠近,真的靠近了,却觉得她是极好的人,说话从来不会拐着弯儿让你猜,也不会看不起人,说话行事跟男子一样洒脱大气,跟她在一起,很轻松,很有安全感,这种说法你会不会觉得很怪?我是真那么觉得,有时候莫名心慌慌的,胡思乱想,她一来,我的心就安定了。”
女子声音轻柔,一直在耳边絮絮叨叨的说着,说得最多的,就是离王妃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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