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科场舞弊受到牵连,辞官回乡之后,方从哲的日子,一下子又变得难过了起来。
他如今的处境,就好像是刚过门的媳妇一样。上面有难伺候的公婆,下面一群不懂事的孩子,把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他的手里面,捏着一本兵部呈上来的八百里急递,两手颤抖着不敢打开。
急递是从辽东来的,那是个让人不敢去想,又不得不想的地方。
明朝九边,辽东为首。辽东若是乱了起来,那么这整个大明天下,恐怕也都会不得安宁。
前些年,有李成梁的余威压制,那些女真鞑子还算安稳,虽然也闹腾,但毕竟还不敢和大明对着干。可是自从去年李成梁病死之后,那个努尔哈赤就越来越不安份了。
这些事情,方从哲不是不知道,可却无能为力。
不是没有办法,而是没有钱。
他曾不止一次上书,请求皇帝陛下发内帑解决辽东军饷。可是,每一次上书都好像石沉大海,得不到回音。
所以,辽东的事,就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拖到了现在。
终于,酿成大祸了么?
方从哲展开急递,一个字一个字地读着,“臣辽东巡抚李维翰,泣血上书。建奴作乱,贼酋努尔哈赤纠结六万大军,侵扰抚顺。总兵张承荫,率兵万余出征,与建奴连番恶战,虽数次重创贼军,但终因寡不敌众,回天乏力,战死于抚顺城上”
方从哲不忍心再读下去了,老泪纵横地摇了摇头,只觉得心如刀割。
“恩师,这是出什么事了?”
房门外,一个满脸焦急,身穿正四品官袍的中年人,大步走到了方从哲身边,关切地问道:“恩师如今可是大明的擎天玉柱,这整个天下都靠你支撑着,可千万不能倒下去啊!”
“是可言来了啊?”
方从哲满脸苦涩地摆摆手,“不用担心,我这把老骨头还死不了。”
亓诗教,字可言,山东莱芜人,万历二十六年进士。
虽是山东人,但在亓诗教考中举人之后,便离开了家乡走进国子监继续深造。而那个时候,方从哲刚好在国子监任教,两人的师生之情,便是因此而确立的。
亓诗教考中进士之后,历任荆州,淮安两府推官,因政绩出众被调入中央升任礼科给事中,就是所谓的言官。
方从哲入阁为相之后,亓诗教自然水涨船高,不但加官进爵,名望上更是大增,一跃成为了朝廷里人人侧目的大红人。
亓诗教给方从哲到了一盏茶,又站到了老师身后,给他轻轻地按捏着肩膀叹口气道:“容学生大胆猜一下,怕是辽东那边,出了什么乱子吧?”
方从哲将急递狠狠地摔在桌子上,“岂止是乱子那么简单?我看啊,这会是一场比当年哱拜,杨应龙更加难对付的叛乱!”
“有这么严重?”
亓诗教愕然道:“我没记错的话,去年李成梁刚死时,他的李平胡与李宁不是还曾上书,说建奴恭顺一如往常么?”
“努尔哈赤在前年,就已经建国称汗了!”
方从哲冷哼一声,满脸的杀气,“这些只知道养寇自重,吃空饷喝兵血的混账,就应该一个不留,全都斩首!”
亓诗教皱眉道:“恩师还是不要说气话了,我敢保证,要是砍了他们的脑袋,辽东必然大乱。”
“现在已经乱到不可收拾了!”
方从哲捡起急递,气哼哼地扔给亓诗教,“你自己看吧,我现在最担心的是,陛下看到这个之后,会不会气出病来!”
亓诗教并不是阁臣,按理说是没有资格看这种机密文件的。可是如今,偌大一个内阁,只有方从哲这一个光杆司令,因此也就没人会计较。
足足一刻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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