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府。

    白日里的晴空万里，此时化作了翻涌的墨海，浪潮一般席卷而来。顷刻间，便落下了豆大的雨点。

    窗前的芭蕉叶几声噼里啪啦响，不多时，一个闪电撕破苍穹，雨，愈急了。

    晋王府曲折幽深的回廊有人疾步前来，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个人影站在窗边的暗影里，孤高清俊，宛如一柄开锋的利剑。

    “属下拜见大人。”那人单膝下跪行了一礼。

    “起来吧，想必是问出点什么来了吧，不然你也不会这么急着来。”李存勖转过身来，眼眸深处的暗蓝色如翻涌的云雨。

    “属下在他身上搜到了这个。”殷丹将一张薄如蝉翼的纸从怀中拿出，双手呈上。

    李存勖接过，将纸展开，一个女子的容颜翩然入目。

    “据那人说，他此次是奉命前来绞杀前唐余孽，画中人是唐昭宣帝的胞妹信阳公主。他们得到消息信阳公主不日前在城外黄河落水，生死不明。朱全忠那狗贼特地让他们在此处寻找，务必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将纸张在火舌上轻轻一撩，火焰猛地窜起，须臾便吞噬殆尽，只剩一堆灰烬。

    “杀了他。”他的声音淡淡的。

    “是。”殷丹正要出去，却听他又道：“信阳公主的事尚待核实，此事暂时不要对外宣扬。另外，梁贼很可能再派杀手前来，多派几个人前去，将公主给我看好了，务必万无一失！”

    汴州。

    暗黑的云层渐渐积满了天穹，仿佛一笔笔墨迹慢慢干涸，浓得如化不开的夜。

    皇宫的龙案上，一支笔静静地在诏书上慢慢地写着，一笔一划都极其工整苍劲——这是他登记以来的第一份诏书，没有让拟诏官执笔，他想亲自完成。

    “没想到大王还善攻书法。”一个带着谑笑的声音隔着黑暗传来，无声无息地靠近，“哦，不对，现在改称呼为皇上才是。恭喜皇上了！”

    那笑声带着诡异，令人听来极不舒服。

    朱全忠脸色一变，沉声道：“找到了？”

    “天下就没有暗阁办不到的事。”他低笑一声。

    破空声来，细细的一道黑影划过殿堂，咚的一声轻响，端端落到朱全忠面前。

    “这是什么东西？”朱全忠拿起来细细看，却看不出什么端倪。

    “这叫燃心筒，中空外实，密诏由中间一层防油纸包裹，浸泡在黑油里，若是强行打开，里面的机关便会点燃防油纸，将密诏烧个一干二净。”

    “密诏在这里面？”朱全忠脸色一变，眼中神色一转，突然低笑道：“这么说这东西又开不得，我怎知是真是假？”

    “哈哈，就知道皇上心思缜密，就是在下想骗也没那个胆啊。”那声音亦是笑道，“难道在下还能凭空变一个不成？”

    “那信阳公主呢，可是死了？”

    黑暗里的声音悠然叹了口气，“黄河里泡了几十天了，怕是都泡烂了，不过您要是非要见尸体，我也能帮你捞起来”

    朱全忠摆了摆手，轻哼一声：“罢了，新都怎能粘那些晦气。”

    “其实她活着也是死了，死了也是活着，不是吗？”那声音突然又喋喋怪笑起来。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朱全忠眼脸微微一跳，心里升起一丝怀疑。他难道还能猜到自己的意图？还是他偷偷看到了自己的诏书？

    他下意识地将龙案上的圣旨卷起，攥在手里。

    “看都看到了，皇上又何须遮掩？”

    朱全忠脸色陡变，心里隐隐不安，眼神凌厉地打量着四周。头顶是高达九丈的穹顶，他就算能上去，也不可能看得见这蝇头小楷。但四周明明又没有人影，他到底是怎样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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