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夕舞的女子,口中所唱便是《上邪》。彼时,正是她与心上人情意正浓,两心相笃之时。
可是此时,这首表达情人之间忠贞不渝爱情的诗歌,经由改词唱出,却是说不出的凄婉悲凉。一时闻者同悲,万籁齐喑,整个人的身心,又沉浸到那种悲伤、幽怨的灰暗情绪中去。歌唱者的哀伤,仿佛便已是自己的哀伤。在这样的歌声里,人生已然无望,最重要的东西已经远去,唯余这歌声一遍又一遍地循环往复,缭绕脑际,把生的勇气尽数剥夺。
斜倚榻上的红衣女子,再次出现在眼前。
依旧是那间满布尸骸的殿堂,步步逼向王座的黑衣男子,泣血长剑是这炼狱之中的唯一一点雪光。
可是这一次,清欢却没有闻到那种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她也不再是孤身一人面对这样的森罗景象,城遥站在了她的身畔。
手持长剑的男子经由他们身旁,清欢的目光还一直锁定在红衣女子的面上,再三确定过这当真不是自己。
城遥紧了紧她的手指,示意她看向冰冷无息的黑衣男子。
这一回,她终于看见了那男子的面容,却是被骇得说不出任何话语——清冷的眉眼,俊逸的身姿,不是别人,正是落迦天的司律长老,千堂!
而他手中的那一柄玄黑长剑,正是斩杀魇汐妖帝,被世人尊奉为神圣之物的圣剑诛邪。
长剑泣血,一步一诉,缓慢,却坚定不移,永不变更方向。
夕舞单身支在头畔,面上巧笑倩兮,“我怀了你的孩子。”她说。
“是么?”千堂面上的笑容残忍决绝,“那就一剑斩业。”
语方落,便是一剑刺向夕舞小腹。
夕舞皓腕递出,在他剑上一拍,整个人连同坐榻,一起向后飘退。殿堂里,瞬间翻飞起紫红色的帐幔,仿似洪波,又在一弹指间,便被千堂的剑影绞成碎沫。
“真是绝情啊……”夕舞倚在榻上轻笑。
“你为窃我仙门机密,刻意掩藏妖息接近于我,又残害我同道无数人命。”千堂冷言以对,“你我之间又何来情意。”
“呵……”夕舞的纤指缭绕上发丝,继续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你们与魔域那边的战事,如何了呢?”生死交关一瞬,她口中问出的,依旧还是在此时显得十分无关紧要的话题。
“不假多日,罪恶自当伏诛。”千堂冷然言道,随即长剑直指女子心胸。
接下来,就是一场恍如末日降临的生死对决,整座殿堂,都在二人的对招中化作齑粉。
清欢看着头顶碎石沙土不断滚落,虽无半点粉末能够砸到自己身上,却是阻隔住了千堂与那女子缠斗的身影。她亲眼见证他们的爱情,却又看着他们最后相杀。心中暗暗猜测这女子的身份,却是毫无头绪,“夕舞”两字,根本就不存在于她的认知之中。最后只能因为千堂仙尊的那句“刻意掩藏妖息”,得出这是一名妖女的结论——如果这也能够算作结论的话。
烟尘散去,千堂与夕舞相斗的战场,逐渐靠近清欢与城遥此时站立之所。二人身上俱已受伤,夕舞的伤势却明显要更重些。
近身一瞬,清欢听见她轻轻叹了口气,仿若自语——
“爱上一个自己厌恶的人,可真是讨厌啊。”
千堂没有听见。
或者听见了,也当作没有听见。
蕴透仙灵的一剑,飞速刺入红衣女子的胸口,绞碎她的大片肺腑。
夕舞的口中溢出鲜血,一手扶住长剑,仿佛只有如此,才能勉力维持身形不坠。
她的面上竟还依旧在笑,“怎么不继续刺了?舍不得?”
千堂眸光骤紧,执剑之手却带一丝不可遏制的颤意。可也不过一隙之间,他看见了沙尘掩埋中仙友们的尸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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