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别人的眼里,这两撇小胡子十分扎眼,可要命的是,与大部分长有这种小胡子的青少年一样,王向远也是浑然无觉的,至少没有觉得与别人有什么不同,所以不可能引以为耻。
迈出看守所大门中的小门后,王向远看见了来接他的几个村人。王敬天和王玉海他们看着王向远,王向远与他们的目光对视了十几秒钟。王敬天王玉海等人发现,王向远这孩子的面部轮廓长开了一些,比以前更有棱角了,不知是他生气作出来的抑或是生长的变化,他的右嘴角有一丝丝的歪斜;他们还发现王向远的目光在原来的桀骜不驯里掺入了一些自暴自弃;当然了,更让他们心惊的是那两撇小胡子。此时,他们的内心全生出一样的感慨:这,这个王向远,这不活脱脱就是个流里流气的小流氓小痞子吗?
倘是换成自己的孩子,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断然会冲上去将其饱揍一顿然后带到理发店去理个小平头刮掉那两撇小胡子,还要教他好好做人。可是王向远既不是他们的儿子,也不是他们的孙子,他又是那么的不服人管,谁敢说他呢?
王敬天王玉海等人前来接他,让王向远觉得意外,其实此刻他最不愿意见到的就是小王庄所谓的父老乡亲们,他觉得他们前来接他简直是要把他的自尊踩在地上狠搓几脚。王向远愤愤地转了身,倘不是看守所的门在他的面前已经顽强地紧紧关闭,他定然会重新闯入避而不见这些与他同宗同根的村人们。
王敬天王玉海他们却丝毫没有揣测出王向远的心理波动,他们围拢上来劝王向远回到小王庄去。
王向远却坚决不愿回去,是老族长王敬天的一句话终于说动了他的心:“小向远啊,回去吧,回去看看,你若是还想出来,就出来,我们拦是拦不住你的。你回去给你爸你妈上坟,焚焚香,燃燃烛,烧烧纸钱,跟他们说几句话,给他们的坟添些新土吧。你差点儿犯事儿,兴许是因为你临出门没给他们上坟哩。听话,啊?”
于是,王向远回到了生他长他的小王庄,回到了埋葬着他父母骨肉的小王庄。
他进了一趟鬼门关,如今却被放出来了。虽然他只有十六岁多还不满十七岁,虽然在大哥二哥三哥他们实施作案的过程里他非常巧合地的确没有能够参与其中,但后几起案子的酝酿和实施及结果他却是知道的,他上初中时学过法律常识,知道有“包庇罪”这个罪名——然而,他却被放出来了。
他隐隐地感觉到,有人包了他,保了他;是谁呢?他想,只能是大哥,二哥和三哥。
王向远的猜想没错。在整个审讯过程里,大哥、老二和老三,把全部的罪名都承当起来,而将王向远推了个干干净净,让王向远成了清白之身;加之王向远在被审过程中坚称无罪。警方的确找不到王向远参与犯罪的任何证据,也无法找出他犯有“包庇罪”的证据,当然了,大哥他们的不约而同地合力为他洗白,还有他的坚定不移的“我不知道”都在无形中帮了他——最后,在羁押期将满之时,他走出了看守所,那个让他做了许多个恶梦的地方。
他并不知道,大哥曾背着他对老二老三说过,在小弟尚未参与作案之时,一旦事发,任何人不要把罪过推诿给小弟;四个人都进了监狱或少管所并不好,有一个人能自由地在外面,对我们的将来会有好处,当我们走出监狱大门的那天,就立时有了落脚之处哩。
回到小王庄的第一件事是,王向远在一个小卖部里买了香烛纸钱,到了村东南方向的那一小块耻辱之地里,为爸爸妈妈焚香燃烛跪地磕头。他想哭,可是却哭不出来,没有眼泪,空有悲伤。
后来,在当兵的日子里,王向远曾经请教过一个军医,他窃以为自己会不会是泪腺受损或者是基因突变再或是身体机能有什么不对之处,军医虽是热情,对他讲了一大堆的生理知识和病理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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