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夫人李灵窍带着念奴儿离去后,就吩咐她自行去房内休息,不用管其他的事。
生怕自己做了什么错事的花魁惴惴不安,仔细察言观色后,发现夫人的脸色平静如常,只好抱着绿绮琴回到自己房内。
刚才听那貌不惊人的年轻道人随口道来,好像对北檀的宫廷秘莘了如指掌。没错,她是北檀的亡国公主不假,可那是多少年前的事啊,那时她还只是个五六岁的小姑娘,荣华富贵什么的没享受多少,眨眼间就国破家亡了。唯一印象深刻的就是山河破碎的逃难当头,宫里的一位老嬷嬷为她挡了疾驰而至的致命一箭,从胸口溅射出的鲜血喷洒得她满身都是,老嬷嬷在她面前颓然倒地,映入眼帘的殷红色从此也成了年幼的她一生梦魇。
如今的她只是贱民身份,只是委身于明月阁的一个普通抚琴清伶罢了,什么金枝玉叶,什么公主,那与她何干?只是念及那位几可算作至亲之人的惨死老嬷嬷,念奴儿又泫然欲泣。
李灵窍懒得安抚这位当家清伶花魁,离开毓秀苑后,就让大掌班备好马车,她则披了一件雪白狐裘,出了明月阁,独身走进漫天风雪中。
厚重狐裘也难以掩盖她的曼妙身姿,这位在明月阁内一言九鼎的大当家伸手接了几片雪花,在她莹白掌心中,晶莹剔透的雪花就像是一片片纤薄的小玉笏,李灵窍闭上眼睛喃喃道:“柔顺利贞,君子攸行。”
大掌班办事利落,很快就备好一架豪华四辔马车,比起薛晋安那辆普通马车确实豪奢太多,包括车轱辘在内,马车整体用金丝楠木打造而成,车厢内铺满绒毯,布置如女子香闺,还有一个低眉顺眼的俏丽丫鬟跪坐其中服侍。
李灵窍进车厢之前,看了一眼一直停在明月阁前那辆载着臬台薛晋安前来的马车,马车上的黑衣汉子让她觉得略有眼熟,一时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玲珑夫人不是那种容易被小念头困住的人,很快释然,上车后便吩咐车夫去往一处她熟悉的地方。两辆马车就此擦肩而过。
——
城东有条僻静巷弄叫做裕安巷,裕安巷中有间小店,名为“清风斋”。
这店跟明月阁可完全不一样,名字风雅,实际更加文雅,因为这是间书斋,其实清风斋里平时也会售卖一些笔墨纸砚,只是因为巷子实在太过僻静幽深,所以颇有些门可罗雀的意味,今日又忽逢小雪寒风凛冽,书斋里便愈发显得冷清了。
书斋的柜台前站着一个面容清秀的少年,约摸十五六岁,正在打扫摆满砚台的架子,这些或名贵或普通质地的砚台摆着可有好些时候了,上边儿积了一层薄薄灰尘,少年的双手冻得通红,却仍在一丝不苟擦灰祛尘,双目明亮,显得极为认真。
柜台后坐着个儒生模样的老者,须发皆白,老态龙钟,双目微闭,似乎正在打盹。
老人双眼半开半阖,微微睁开些许,眼眸中便流泻出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睿智意味。老人交叉枯瘦双手,看着少年认真做事的背影,温声道:“诫之,你爹没有将你带去学塾,亲自教导,反而把你交到我的手上,你心里是否有些芥蒂,想不明白?”
少年停下手上动作,没有转身,“先生言重了,父亲行事,向来有他的道理。更何况父亲在没有去学塾之前,沈先生您便是学塾里的唯一先生,学问可大着呢。”
老人闻言,脸上皱纹舒展开来,开怀大笑道:“诫之啊诫之,你这小子,倒会咬文嚼字了,你说我是‘唯一’先生,却不是‘第一’先生,想必心里头还是觉得你爹的学问比老夫要大。”
少年转过身,笑意真诚,缓缓道:“自古以来文无第一,父亲说就算是文魁c礼魁老爷也只是作为读书人的榜样,而不是那天底下学问最大之人,所以我认为沈先生和父亲,各有各的学问,无论跟谁学习,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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