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咚咚震响,眼前红艳艳一片仿佛飘着血,时舜钦的血。
倏来一声欣喜后变调的欢呼:“回来了回来了,是他们”
簇拥的人群散开,董执时清时虚的视野里看见了撞靠在高门上的时舜钦。少年浑身浴血,若非有小十九竭力的搀扶,他恐要一头栽倒了。
怕是场欺人太甚的蜃楼幻梦,董执只敢惶惶地低唤:“钦儿?”
那孩子慢慢抬起脸来,嘴角微弱地向上牵一牵,应他:“爷,没落了谁吧?”
董执怔忪着跌跌撞撞,最后一步跪滑,摔坐在少年跟前,恰接住他徐徐倾落的身体。
“爷,刀刃卷了,不好用了。”时舜钦枕在他肩头,话近耳畔,神渐涣散,竟如孩童般撒起了娇。
“没关系,不要了,买新的。”董执随手扔了刀,扯袖抹去他眉眼间沾染的血与尘。
“城南牟师傅锻的窄刃刀可好使了,就是贵。”
“再贵总有个数,有价就能买。”
“真的?”
“真的!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谢谢爷!”
便睡了。安安稳稳开开心心地,睡在董执怀里。
【里】
除了董执,其实馆内多一半的人当初并不以为时舜钦肯留下来。
二月春雨凛冽,寒气侵入骨髓,淋上一整天,再好的人都难免作下病来。时舜钦冻得心脉衰弱,救了三天方醒转,郎中刘佑是个老实到近乎耿直的人,不善胡言骗话,好的坏的全都如实说了。
董执一直陪在边上,晓得孩子寒dú深重,伤气伤yīn,日后无论男道女道,他恐都难有子嗣。
预备好面对少年的怒恨,他却显得平淡。
“我这样的人,有没有子嗣还要紧么?就连我自己,都已是没有根源的孤魂野鬼了。”
自小在兵营摸爬,加之此番的族内倾轧,令十三岁的时舜钦心智早熟。他陪在董执身边是抱定觉悟的,斩断过去,踽步蹒跚行于夜幕遮天的前路,看不清未来,每一天都只是活在当下。
所以两人的相处渐渐消弭了横亘于身份与年龄之间的陌生疏离,微妙地亲近。
去温泉庄养病是刘佑提出来的。虽称不上名医圣手,但这位在南风馆兢兢业业驻了一辈子的郎中委实尽职尽责,更非毫无建树的庸医。温泉驱寒养生,即便不能叫寒病断根,总是有益处的。
繁露馆的温泉庄仅是额外的营生,过去多用来招待至尊贵宾,常常由馆主亲率最拔尖的小倌儿送迎,一年里头难得热闹几个月,一应服侍的人员配得齐,却是幽静好惬意。董执继任馆主后谓曰他山他乡去一趟耗时费力,倒贴钱的买卖换人情,这样的人情他攀不起,欢场纵乐,伶人们做好本分便是。于是几年里几近荒废。若非孟虔总劝他还支钱给庄里维持起码的开销,便是佣工、小厮也早都另谋生路跑光了。
好在他这位权力在握的馆主也罢,或者武家出身的时舜钦,俱非耽于享乐的讲究人,头顶片瓦食能暖身当足矣。因此去得也低调,事前未与庄内有过知会,直到车马长驱直入停在了宿寮前,管事闻讯赶来一眼认出董执,登时扑跪地上张皇不已。
又度过两天,庄内上下才确信,这位新任的馆主并非假客气暗计较,他是真的什么都不计较。连房间都不计较,床褥也不计较,反正他跟时舜钦总是睡在一道。少年冷,他抱着过一夜;少年病,他坐着看一夜;少年好了,两人就一人一条被子依旧并头并脚地躺在一张榻上,互不设防,彼此掩护,好一对正人君子。
所有人都好奇董执与时舜钦的关系。他们自然是晓得董执曾经的身份,也偶然只鳞片爪地捕捉到声色下的不堪入目,才会在一开始坠入yín靡的揣测。可第一年,时舜钦初浸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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