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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致远决定跟他母亲好好谈一谈。

    不出他所料,他母亲听了他的想法之后是长久的沉默。她微微蹙着眉,光洁,白皙,丰满的脸,只在眼角唇边有几缕笑纹,温柔可亲,永远是太太们中最引人瞩目的那个,她的行为举止永远是那么落落大方,那么得体。在家里,她又是一个母亲,一个妻子,她在丈夫与儿子面前是贤妻良母。她的丈夫白锺先年轻时也是风流倜傥,生的一表人才,颇有经商头脑,家业一步步发扬壮大。不过花香往往会招来蜂蝶甚至是苍蝇,白锺先也逃不过。应酬的时候免不了在酒楼饭店沾惹上野蜂浪蝶,那些打扮的花枝招展,袒胸露乳的女子,指尖嫩得像水葱,绻头发故意俏皮地垂下两绺,或贴在两颊上;猩红的嘴唇极艳,或厚或薄,厚的像千佛手,薄的像虞美人。一身旗袍开叉到大腿。有的丰满,旗袍紧紧包住身体,团簇簇的像只肉粽。她们为了生计不惜出卖自己的,每日接触各种各样的高官显贵,香粉刷墙似的涂在脸上,头发上抹了玫瑰香油,迷迭香膏,一阵风就能把香味向四面八方传过去,方圆几里都是媚俗的香气。

    白锺先不是圣人,也不能坐怀不乱,一来二去就跟一个陪酒的舞女纠缠不清,消息不知怎么吹到了白太太的耳朵里,她明确地告诉白锺先,随他在外边怎么鬼混,这种女人不能纳进白家的门。白锺先一看太太还算通情达理,也不好拂她的面子,只在外边购了一处宅子,把舞女安置在里面,时不时也去过夜。

    这件事白太太表面上虽不露痕迹,内心却是很不痛快。在她看来,男人都是一路货色,没有不沾腥不偷人的,即使是自己的亲儿子也是如此。她眼中的兰欣芷为人大方,温柔敦厚,不像是那狐媚子东西专讨男人喜欢的,她虽没见过苏甄,但想来能让白致远如此着迷的,一定也被划入狐媚子的行列里了。

    因此,她沉默过后,抬起头平静地望着她的儿子,缓缓道:“你若是要娶她做小妾,我不反对,少奶奶的身份,只能是兰家闺女的。”

    “母亲!”

    “你现在长大了,懂得孰是孰非,母亲也是为了你好!”

    白致远强忍住怒气。他不明白一向和蔼温柔的母亲为何会如此不通情理,他将这种怒气,怨气,恨意全都转加到兰欣芷身上,开始讨厌她,甚至躲避她,每次天还没亮就匆匆出门,夜里月亮最亮最白的时候,露水下来了,他又拖着一身疲惫回家休息,有时候干脆就不回来。他常常苦笑:在自己的家里,居然还要像做贼一样躲避一个外人。

    苏氏在碧家的地位大不如前。除了她陪嫁来的丫头,其他人都已渐渐地不伏手起来:一日三餐也不按时端来,要么早一刻钟,要么晚半刻;使唤人去拿点东西,半天不见回来;茶水是凉的,茶叶是细碎的下脚料渣子;每日的点心也换了口味,由原来的两块一碟的蟹黄酥和桂花糖糕c鸡油卷儿换成了几文一碟的梅花糕,做工自不消说,吃到嘴里粗糙拉嘴,吃惯了精肴珍馐的舌头,碰到这些东西像吃了糟糠麸子,难以下咽。苏氏怒咻咻地摔了碗碟,碎渣儿溅了一地,愤怒而又尖利的嗓音从糊了细白窗纸的雕花窗棂里传出来:“这是什么东西?你们这群狗眼看人低的势利东西,我还是太太!是他碧福允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把我抬进了碧家大门!你们这样作践我!好好睁开眼看看,等那老东西死了,这碧家还不是我的?到时候你们都给我滚,滚到大街上要饭去!”

    窗外静悄悄地,没人吭声。海棠——头上簪着替她主子戴孝的白花,穿着一身浅色的青布短衫,系一条黑裙,一对水灵活泼的杏眼失掉了往日的风采,添了几分说不出的凄楚,整个人瘦的多了,两腮上透着不施脂粉的青黄色,摇摇摆摆好像一阵风就能刮走似的,她扔下手里的活计,一步三晃走到苏氏窗下,一字一顿道:“天老爷也有眼睛,你这种蛇蝎心肠的歹毒人,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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