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天井里的水缸已经接了一缸的水,薛凌把碗摆在四周。
屋里没有电,老郭点了几支蜡烛,又从他那个破破烂烂的包里掏出了个闹钟,还是粉红色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玩意,都掉漆了。
串上绳子,两头绑着厅堂内的柱子,就这么直直地掉在了水缸上面。
薛凌穿上了筏衣,忍不住问:“这东西防水么?感觉很不靠谱。”
“防水,我第一次结婚的时候买的。”
厅堂内一股陈旧的味道,薛凌看着那走动的闹钟,叫老郭点上香。
香是好香,她去一个地方待久点都会带上。
是霜承最古老的寺庙拂尘寺的特制香,薛家世世代代的筏出门都会携带这一线香,为了的是万里魂牵故乡,线香绕身,图个安稳。
但薛凌也才知道,原来这种报上名字才能拿得到的香,还可以找到时间夹缝。
当初她问老郭时辰和时辰之间有没有缝隙的时候,男人犹豫了好久,才说——
“小薛啊,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我之前淘到的一本霜承不知道哪个年头的杂记里就有提过,时间夹缝,逆天而行,之前有个男人为了找寻自己妻子的魂魄,就做过这样的事,据说要什么‘一线香’这种东西作为道具。”
“什么是‘一线香’?”
“就是香是白色的,笔芯那么粗,筷子那么长,听说香上的纹路都是卷云纹。”
“是这个么?”
那天薛凌直接给老郭看了照片。
“嗯?我靠你哪来?”
“我家的。”
郭峻也是那时候才知道薛凌居然是筏。
这个年代这种职业很少见,多数的古旧传统化繁为简,在生死方面更甚,一简再简。
筏这么个代表死者极高品行的职业,也变成了纸页上的一笔带过,鲜少有人注意。
一线香刚点上的时候,薛凌手表上的指针显示的是18:59,也就是这个时候,三根一线香无风自灭,秒针骤停,头顶一声惊雷,薛凌挥摇铃,拉着一边的祁从心,筏衣笼罩上两个人的身影,老郭站在一边,看着沉沉的夜幕。
看着水缸和周围的四个小碗通通变成了另一个画面。
“唉,霜承的背面”
男人拢袖,觉得有点微冷。
四周的一切都因为时间的暂停而失去声音,连他都感觉到了这种凝固的不适。
而和祁从心一起进入到背面里的薛凌只觉得浑身冰冷。
她扶着祁从心,毫不意外地看着这个眼前这个她梦里曾经来过的世界。
三岔口。
无垠黑水,顶天的门,灯火通明的城。
祁从心茫然地看着这个未知得让人恐惧的世界,嘴唇开合,吐出一句有些虚弱的——
“灵均就在这边吗?”
“那边。”
薛凌指了指那个城。
“那我们要怎么过去呢?”
祁从心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一刻的感觉,像是多年汲汲所求,到头来又有点胆怯。
“我背你吧。”
薛凌望着那黑水,想起梦里自己曾经接触过。
她蹲下来,转头对祁从心说——
“都到了这一步了,就别想那么多了。”
“薛凌,真的很谢谢你。”
“别这么客气,如果郑灵均在那里的话,不知道”
她低头,叹了一口气。
“你还是放不下啊。”
薛凌背起祁从心,这个背面的世界好像不存在重量,她居然轻轻松松地背起了祁从心。
她踏入岔道黑水的分支,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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