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我在满江龙门口徘徊良久,一无所获,只好茫然地往回走。在等电梯的时候,正好遇上齐兰带着儿子从电梯里出来。儿子惊喜地叫起来“老爸,你今天晚了!”此时早高峰,上下电梯的人特别多,我们来不及多说话。我只是用手摸了摸他的头,然后就匆匆挤进了电梯。
我一进家门就和衣倒在了床上,不想动弹,却又心神不宁,思前想后无法入睡。我双眼空洞地盯着电视,看着里面热热闹闹的人影晃动,却不清楚具体内容。就这样一直看着,不知过了多久,才迷迷糊糊睡去。
朦胧中我感到自己置身峡谷之中,头顶是长无边际的一线天,我看到雪儿迎面向我走来。她披散的长发,穿着雪白的衣裙,飘然而至。可是就在我们擦身而过的时候,我依然看不清她的容颜。但我清醒地知道,她就是雪儿,因为我已真切地感觉到了如同闪电般的目光。她从我身边走过,没有停下脚步,好像只是无意识地扫了我一眼,继续走向无尽的远方。我的心就一阵刺痛,我想呼喊却发不出声音,我眼睁睁地看着她越走越远,看着她的背影远去,我心急如焚,想要追赶,可是,那个小白脸警察钳着我的双臂,死死不肯松手,我拼命挣扎着,挣扎着
我猛然从梦中惊醒,满头大汗。儿子正拿着把玩具枪抵着我的胳膊说:“别动,我是警察,”我突然怒火中烧,一跃而起,一巴掌把他的手枪打飞了出去,“去你妈的警察!”手机砸在阳台的门上,碎成了两瓣。儿子受了惊吓,“哇哇”大哭起来。老婆一个箭步从厨房冲了进来,双手搂住儿子对我怒目圆瞪:“你发什么神经!”我软下身子坐在床沿上,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渐渐平复了下来。回想刚才的梦境我茫然失措。自从和雪儿失散之后,这个梦曾困扰了我十几年,直到儿子出生后才逐渐摆脱。尤其是最近几年,我已很少再想起雪儿,甚至记忆里她的容颜也模糊了起来。可是昨夜发生的事,一下子又勾起了我的回忆,让我重拾旧梦。
我心情低落地独自坐了半晌。太阳就要偏西,我抖擞精神,起身出门。走过儿子身边的时候,我用手摸了摸他的头表示歉意,我看到他满眼委屈的泪水。
我在“桥头堡”门前大太阳伞下的椅子上坐下来。片刻之后,阿瑛笑吟吟地端过来一杯龙井,然后坐在对面陪我聊天。阿瑛是个四十出头,风韵犹存的重庆女人,桥头堡的老板娘。二十年前我们就相识。我记忆里的阿瑛是个短头发高个子,皮肤雪白的漂亮女孩,似乎比我要大一点。我已记不清楚她当年的具体面容,尽管她现在就在我面前。
二十年前我租住在涞河湾的时候,阿瑛就在这北桥头开理发店。那时的涞河两岸有很多家理发店,但多数都不会剃头,只有阿瑛例外。她总是能把我的头剃的让我满意,只要三块钱。阿瑛的理发店只有她一个人,但每天找她剃头的人却很多。尤其是周末,很多人会来排队,等她一剪为快。
我和阿瑛本无交集,只因她曾经帮过我一个忙,才让我对她记忆深刻。
那个时候我刚来上海,在一家外贸公司当交通员。所谓的交通员就是跑腿的。那个时候没有快递这个行业,公司间往来的文件就需要专门的人来传递。我每天都骑着自行车满城跑,有时一天上百公里,特别辛苦。所以每晚都睡得很死,雷打不醒。有一天夜里,联防队来查暂住证,敲了半天门我也没醒。他们从窗户上看到我躺在床上,就断定我是在装睡。然后一脚将门踹开,我在睡梦中被这巨大的声响吓得坐了起来。有个联防队员一冲进来,二话没说就扇了我一个耳光。他们在查看了我的暂住证之后,临走还顺手拎走了我的单卡收录机,说是对我的惩罚。因为我假装睡觉,耽误了他们的宝贵时间。那台收录机是我用半个月工资买的,也是三个月的积蓄,是我当时唯一的家用电器,自然很是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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