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草帽子使劲地扇风。
操场上坐满了学生和社员,批斗会时芦花赤学校的学生也都过来,大家都在仰着脖子往前看。根生捅了大智一下,说:“看,大树下,坐在中间那个人是小宝他爸,“坏分子”耿全。”大智嗖地一下站了起来,被花丽一下子拉住。大智急了,说:“你干啥,拉我干啥?”花丽说:“干啥!都在坐着,就你站起来,一会不得挨老师骂呀!”大智觉得有道理,但还是回了一句:“老师,你妈。”坐下来打量起来这个“坏分子”耿全。在秦秋智的脑子里,“坏分子”应该是胡传魁c南霸天或者是王连举一样的人。一看耿全,大智大失所望。他以前一直后悔不认识耿全,今天总算见到了,再普通不过的一个人。也是穿着一身公安蓝的裤子,黄绿色褂子,带着酱红色的像章,长眉毛c大眼睛,头发略长些,清瘦的脸上棱角分明,长得更像电影里的正面人物。大智发现小宝长得很像他。也不知道对谁嘟哝了一句,“长得也不像坏人啊。”也没人搭理他,他对小丽说:“告诉老师一声,我去厕所。”
没等花丽反应过来,大智急急地向大杏树跑去,站在旁边观察了一会。让他吃惊的是,耿全在和旁边的人聊家常。不知道谁放在那里一个旱烟笸箩,他在那里慢条斯理地卷烟,说着一些生产队的事,卷完了熟练地用舌头舔一下,掐掉烟头。大智就看见德明老叔把火给他点上,几个人边抽烟边说话。耿全说:“今年雨水好,估产肯定比去年多。”何平那时候是队长,狠吐了一口痰,说:“这估产一年比一年高,口粮和工分对不上,年年粮食吃不到头。今年的红心粮不知道又涨多少。”耿全说:“这两年返销粮多了,各家好好计算着也不至于太打短(缺粮)。”那边的口号一声高过一声,这边就像没事人一样。领操台上已经摆好了桌凳,大队书记秦秋廉已经坐在主席台上了,还坐着两个秋智不认识的人,大队会计孙分头站在桌子旁,敲着桌子喊道:“把投机倒把的‘坏分子’耿全押上台来。”到底是什么罪,是投机倒把还是“坏分子”?也没人去深究。大杏树的女主人端过来一碗水,大智爸爸秦德望说:“喝点水吧,怕一会扛不住。”耿全接过水来,喝了一大口,说:“没事,习惯了。在公社斗了好几次了。就怕那些中学生,咱们这没事,都是小学生,不会咋样的。走吧。”刚刚还在一起说话的两个年轻人刹那间变了脸色,上前把耿全的胳膊往后一背,弯下腰,向主席台走去。队长何平有几分歉然,说:“三哥,对不住了,挺一会儿就过去了。”一起押着走向主席台。
秦秋智赶快向自己的队伍里跑去,口号声此起彼伏,各班在比赛,有的班级大声地唱起了歌。大智这里是一年级的孩子,也就是几十个人,没人在意喊不喊口号,只有根生喊得起劲,其实根生也有大名,爷爷起的,叫何春根,户口本上登记的就是这个名字。大家伙儿叫习惯了,都叫他何根生,在学校登记的名字也是何根生。
耿全被押上了台子,会议由生产队长何平主持,大队孙会计也坐在了主席台上。这时跳上台一个高年级男生,也是公安蓝裤子c草绿褂子c红袖章,胸前戴着像章,手捧红宝书,大声喊道:“伟大领袖教导我们,”何平喊道:“起立。”全体人员马上起立,和这个学生一起朗诵,“凡是反动的东西,你不打他就不倒,这也和扫地一样,扫帚不到灰尘照例不会自己跑掉!”他是背的,又熟练,声音又好听,大家随他一句一句地背。这时耿全被挂上了大牌子。大智注意到这耿全是高个子,这个村子没有几个人能高过他。大牌子上写道:“‘投机倒把分子’耿全”。他的腰使劲地弯着,但是弯的不够。台上的人领头喊道:“‘坏分子’认罪,‘坏分子’认罪!”声音一浪高过一浪。这时上去两个人,把牌子摘下来,换成了生产队分东西用的架子,架子上放上了土坯,喊一次,加一块,耿全的腰逐渐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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