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闲农宣布自己快要亡逝的第二天,多罗再次下山看诊。村民对她师父很是关心,多罗想了想,还是把实情跟村民们说了,并且表示,以后就只有自己了。
大家除了伤感以外,对多罗也多了一份同情,小小年纪,如此懂事,她师父一死,她就真的孤苦伶仃了,一些人家更是动了收养之念。多罗却拒绝了,她生性较野,不服管束,到了这些平民家里,只怕会三天两头闹矛盾,到时候,家宅不安,六畜不旺,反倒弄巧成拙,害了别人。
这天晚上归去较晚,月破云层,松涛滚滚,她背着个鼓鼓的布包,寻着山路行走。布包里有村民给的米粮和散碎银钱,她要好生保护。
走至一半,忽然闻到一股血腥之气,且与自己遇到过的所有的动物的血腥气都不一样,心下揣思,怕是人血。
她抱着自己的小布包,顺着血气寻去,不一会,便发现一人横躺在松树底下。他是个孩子,个头不大,身上裹着一件黑漆漆的莲蓬衣,双目紧闭,面无血色。
多罗蹲下,拿出他的手探了探三阴脉,发现似断似绝,一线孤悬,这在寻常医者眼里,已是死脉。多罗神情严肃,快速扒开男孩衣服,只见从左胸往下二指之处直至盆骨上方三寸之间,有一道蜿蜒狰狞的血痕。
他应该是被剑一剑劈下,幸好外衣厚实,为其挡了一挡,这才有幸遇到晚归的多罗。多罗为他收拾了一番,拎起他的两只胳膊就要拖走,她人小力气轻,为避免伤口再度恶化,只好如此。
幸好此处已离小庙不远,想来师父还未休息,可以为这名男童一诊。
闲农果然还在小庙门口等着,躲在门里,避开瑟瑟寒风。他见多罗拖了一个人回来,看了看少年面色,赶忙将其抱进屋内。
“伤口约一尺五寸,幸好只是伤了肠道,但需要伤口缝合,为师双手有些抖了,只怕无法施为,多罗,你来缝!”
多罗愕然,“师父,徒儿从未在人身上习过缝合之术啊!”
闲农淡淡道,“你给动物缝合的那套针法,已是足够。”
多罗见闲农肯定,也不多言,去准备小刀浓酒棉布等物。
油灯烧的噼啪作响,映着小姑娘沉静的面容,她倒是没什么负担,能救得活算自己本事,若救不活,也算他活该,于自己而言,并没有损失。
闲农看多罗动作娴熟,自己也不耽误,找来纸笔写了几行字,上面写着银针刺穴之法:取井阴逆,取荥阳气,针入皮中,无伤肉;再至大杼c膺俞c缺盆c背俞,以泄胸热;再至气街c三里c巨虚上下廉,以泄胃热;再至云门c髃骨c委中c髓空,以泄肢热
多罗忙完时候,已是子时,而师父还候于一旁,他见多罗可以独当一面,甚是欣慰。他把自己写的东西拿给她,“他等会必定高热,你且按照上书之法刺穴,若有不对,为师会在旁提醒。”
多罗眨了眨酸涩的眼,欣然接受,她知道,师父帮助自己,也就这一两回了。
这一夜漫漫,天光破晓十分,那躺着的少年才面色缓和下来,只是不见苏醒迹象。闲农回了屋,多罗抓了点米煮了薄粥,搬了个小凳坐在少年床边。
男娃娃她见得并不少,山下有不少与自己同岁的,可是像这么文静俊秀的,倒是第一次见,她觉得这个孩子自己是认识的,可是再想想,又觉得这人陌生得很。
她想起了师父说过的大苦因缘,不由会心一笑。
多罗就这么衣不解带的照顾了他三天,终于在傍晚时分,少年醒了。
入目处,墙壁黝黑粗糙,房梁厚尘扑面,身下的小床膈应的厉害,甚至连身上的被子都透着霉味。他挣扎着爬起来,发现胸腹一阵剧痛,这才想起来,自己这是被人所救,顿时那诸多抱怨不满,也就烂在了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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