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āo流到外国去,跟把古希腊文的大作jiāo流到中国来一样,除了给邮局做一笔生意外,不知道还有啥用?可是,诸官崽却固乐此不疲,好像中国文化,发展到十九世纪便的一声停住,二十世纪以后啥都没有。纵是印第安人,恐怕都不能这般猛干,而我们的官崽还得意洋洋哩,可谓一绝。于是不禁问曰:为啥不把现代的文艺作品──小说、诗、剧本、散文等等,翻译翻译,大量送给友邦乎?
然而,这似乎关系着一个时代观念──文艺算老几的观念。从大学堂中国文学系的课程上,可看出一点苗头。研究的全是一些古董,不是《诗经》,便是《楚辞》,和时代最接近的元曲,距今天也有六百年之久,似乎六百年以后无文学焉。柏杨先生前曾建议把现在的中国文学系,改为「中国古代文学系」,而再设立一个「中国近代文学系」,除了研究古董之外,还研究新的产品。呜呼,现代大人先生看不起的作品,再过六百年,恐怕又有人当经典拜读矣,(岂中国人天生的「崇古命」乎?)此议无人采纳,盖理由再充足都没有用,无权便没有份量也。于是中华民国乃成为洋大人所说的文化沙漠。大官愤然反击,拿出几株古老的树干炫耀,其情之急,其心之虚,可怜亦复可敬。
现在这时代,学理工的最最吃香,其情形跟清王朝末年,简直如同从一个模子里浇出来的一样。那时的大人物认为只要有铁甲船和洋qiāng洋pào,国家便会强盛。而今的大人物又是如此这般。也认为只要我们能设立一个原子炉,只要青年人都去当工程师,就前途如锦。小民不禁叹曰:第一流人才都去学理工,则只有第二流学文法学科的人,才去治理国家,这个国家能搞得好乎哉?
文艺创作中,小说为首。从这个「小」字,可了解传统士大夫对文艺是一种啥看法。中国所谓的「正史」,谎话多如牛毛,(例如,每个大头目之生,必有其奇怪现象,不是谎是啥?)中国人不以为非,独对文艺创作,却认为是小说家言,荒诞不经。这当然是谈得太远,但归结一句话曰:没有文化水准的大人先生,迄今似乎仍非常得意的在故纸堆里打滚,不敢正视一下文艺的价值。
共产党于五年前曾有一篇文告曰:建国可用武力,但由社会主义进步到共产主义(那时候大概暗示要办人民公社,惜哉,没人看得懂),则必须靠文艺。要借小说、诗、戏剧,使人们心理上潜移默化,水既洋溢,然后轻轻一引,渠便成矣。然而,有人却把它抛到一旁,嗤之以鼻曰:「什么妹妹我爱你,受不了,受不了!」不知有没有调查过,除了课本,青年们对什么书看得最多?真正看完马克斯《资本论》的,世界上有几个人耶?差不多都是看了左派作家的小说而一面倒的,这历史再显明没有,不用翻书,闭上尊贵的眼,一想便知。
阳明山会谈的参与人士,都是一时的大小人物,自不用说。但其中如果有一位诗人在内,该是如何的气氛,又该是如何的观感也。官僚似乎只注意到有钱有势的人,没有注意到有影响力的人。老?固然伟大,在他辖下,他开革你,你只有卷行李走路。但作家们的一册书出,影响无限。金帝国皇帝完颜亮先生,读到「十里荷花,三秋桂子」,而欣然兴投鞭断流之志。林肯先生也是看了《吁天录》,才注意到黑奴问题,似乎中国大人先生有点异样。
中华民国绰号一直相当的多,文化沙漠仅是其中之一,从阳明山会谈鸟瞰全岛,金光闪烁,独无墨水味,似可列入世界十大奇观。
(柏老按:一九六○年代,情形如此。想不到七○年代,文艺起飞。八○年代,文艺茁壮,把一些老顽固气得要死。)
(柏老又按:中国原子科学之父孙观汉先生,那时也参加阳明山二次会谈,我们还不相识。想不到七年之后,他却为我的入狱,而十年如一日的奔走营救,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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