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仁光眉头紧皱,猛吸了一口慢慢吐出白雾,沉浸在痛苦的回忆之中,但他转头看到贾一白时,却自言自语:
“时候还没到啊!”
不管时候有没有到,老天爷是不是这样安排,在贾一白十岁那年,孟家人确实死了一个又一个,先是孟仁义,接着是孟仁祖,再接着是孟老先生和明婆婆,然后是孟仁耀,最后是孟仁信和孟仁光,这中间,还不算孟仁道的左眼被贾一白戳瞎。可以说,孟家人几乎遭到了灭顶之灾,所以,即便八生婆不要求贾一白立即滚回贾楼,孟仁德也要强制性地把他送回,以免他这个“害人精”再来祸害其他孟家人。
冬天的孟庄更加萧瑟寒冷,到了半上午,天空飘飘洒洒地下起了雪花。经过孟仁道的院子时,贾一白的心有些发紧,听明婆婆说,孟仁道从济南回来后左眼彻底失明,济南军区人民医院的医生也回天乏力,不过在医生的建议下安进去了一只狗眼。那只狗眼与人眼毕竟不同,褐色的眼珠子,眼白浑浊,据说吓哭过很多小孩子。于是,他不再轻易地抛头露面,整天在家里躲着,村长的职务也不便再干,于是告老卸任。
终于来到孟老先生的家,他家静悄悄的,直到走进院子,鞋底摩擦雪地的声音响起,屋里的孟爱国才探出头来。里面已经坐了很多人,孟爱国站在最外面,孟老先生靠着墙坐在床上,看样子已经下不了地。
八生婆倒精神,她坐在堂屋正中央,在她旁边坐着的一个男人,五大三粗,但头发很长,把他的左半拉子脸都挡住了。仔细一瞧,竟然是孟仁道,想不到他也来了,而且弄了这么一副造型,真是又滑稽又可怕,贾一白看到他的同时他也看到了贾一白,他像被鞭抽一样,打了个哆嗦,接着从剩下的右眼里射出一道毒辣的目光,恨不得把贾一白立即撕碎。贾一白吓得没敢走进去,与孟仁德一起留在屋外。
绕过一群妇女,孟仁光径直走向孟老先生,他抓起老先生的手,叫了一声:
“爹!”
但老先生过了半晌才慢慢抬起头来,发出嘶哑的声音:
“谁?你是谁?”
孟仁光抓住老先生的手微微颤抖,眼眶通红,声音中带着哽咽:
“爹,我是老四啊,爹!”
孟老先生双眼顿时充满惊喜,但没能持续两秒,重又恢复黯淡,他张了张嘴巴,却没说出一句话。他慢慢地闭上眼睛,靠到墙上。孟仁光的双手颤抖,难过得扶着孟老先生躺下,给他盖好被子,转身走出来。
一九八四年苏北的第一场雪,来得霸道强势,没有丝毫犹豫。漫天遍野的鹅毛大雪急促地从空中落下,短短一个时辰,天地已经变成雪的世界,洁白肃穆,夹杂着呼啸的北风,贾一白看到孟仁光额前的碎发狂乱而悲伤地飞舞。
过了很久,八生婆叫大家都进去,开始商讨去刘家“问责”的事情。
孟仁道顺了顺他半边脸上的长发,说:
“老七为什么会上吊?咱们不知道,我认为应该先把他的后事放一放,先去刘家问清死因再说,这样也不枉咱们兄弟一场,你们说是不是?”
孟仁礼点了点头说:
“老七嫁到刘家,生是刘家人,死是刘家鬼,但毕竟我们是他的‘娘’家,他死了,我们就要知道他为什么自杀,这个我想跟刘家脱不了干系!”
“对,他刘家要负责任,要叫他们赔!”
尖嘴猴腮的孟仁耀急头白脸地吆喝道。
“赔?赔什么?赔命还是赔钱?”
孟仁光厌烦地瞪了他一眼,接着朝屋里人看了一遍,说:
“人死不能复生,我们去看他最后一眼,走吧!”
虽然几个孟家男人觉得还没有商讨好计策,但孟仁光的话一出,却不约而同不由自主地纷纷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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