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佳瑛正在屋里翻检给霭云带的礼物,听到有轻轻敲门声,便扬声道:“请进。”
门缓缓推开,进来个小伙儿,中等个儿,留小平头,眉眼与郝廷魁酷似,脸颊清秀,模样文静;穿白色长袖衬衫、深灰色长裤,整洁利落。他笑着把一沓稿纸递给她:“佳瑛,给,你要的资料。”
“这么多?这么快?你太厉害了嘞!”她接过稿纸,看着上面工整清爽的字迹吃惊地说。
“开了个‘夜车’,所以早上起晚了点儿。”他笑道。
“哎呀,不用这样着急的,下次我来再给我都可以的嘛!——搞得你没有休息好吧?”她歉意而关切地询问道。
“没事儿,我睡觉质量高,几个小时就管事儿。再说,母校有个活动要我去参加,这周末可能得去上海一趟。所以,还是早点弄完踏实。”他说。
她扑哧一笑道:“真好笑,我家在上海,要来北京上学;你家在北京,倒是在上海读的大学,咱们两个换一下子好不啦?”
小伙儿也笑道:“这不就是‘好好昆明去泛舟,偏逢天晚又相留’吗?生活中常会有许多不尽如人意之处,看开了也就能顺其自然了。”话语中透出几分与其年龄不太相称的老成。
佳瑛暗自吃惊,她让他帮忙整理的是清代才女陈端生的资料,没想到他竟能随口引用其长篇弹词《再生缘》中的句子。难道他将作品浏览一遍,便能做到过目不忘?!
这小伙儿是郝家长子郝培衡,复旦大学历史系高才生,为谨遵父命投身实业,兼修了工商管理,现为北城钢铁厂劳动工资科干事。
“……哎呦,真不愧是复旦的高才生嘞!那我也引一句,你能说出是哪章哪回的,我就佩服你!”她用夸赞、欣悦的眼神儿笑看着他,却又有些不甘心、不服气地说:“‘莫道丰姿堪绝世,犹觉性情亦清真。’说说看,这句是哪一回里的?”
“我就接着念下句吧。”他笑道:“‘良缘若配风流客,正是天生一对人。’”念这句时,他的目光闪出些异样的神情。
她忽然觉得脸颊有些发热,这两句是开篇首回的内容,他极有可能知道,但不知怎的,她冲口便念出了前一句,难道是潜意识中期待他说出下那一句?这太不可思议了!
这时。门外传来小叔的喊声:“佳瑛,准备好了吗?咱们该走了。”
“哎,来啦来啦。”她赶忙应着,顺势避开他的目光,嗫嚅着说:“我,我要出去了。”便背起挎包往外走。
但经过他身边时,被拉住了衣袖。
“佳瑛,下午你们能回来吗?”他问。
“下午?——应该能回来的,怎么啦?”她停住脚步看着他。
“我买了两张电影票,是刚上映的《新儿女英雄传》,晚上七点的,咱们一起去看吧?”
比起她刚才释放的突兀而朦胧的信息,他的这番回应是明确而热切的,令她品味到一丝从未有过的欢愉、甜蜜与期待。
“嗯。”她含笑点点头,便开门走了出去。
新建成的京门公路贴着北城钢铁厂东墙由北往南,在厂大东门拐个九十度大弯儿,奔正东与长安街相连。这条路的修通,大大缩短了京西与城区间的距离。
北城钢铁厂厂大门儿原本开在厂区东围墙的偏北侧,斜对着安兴镇大街,而与长安街正对着的东墙处并没有开大门儿。一九四五年抗战胜利,国民政府接收“北城制铁所”,改名“北城钢铁厂”。到四七年,北平当局打开西长安街城墙,修建复兴门,一条大路南绕老山,直达北城钢铁厂东南厂区。厂方考虑到生产、经营上的方便,在正对这条大路的西端建起了一座厂大门。从此,北城钢铁厂厂区便有了“大东门”、“小东门”之分。
盛铭懋、盛佳瑛在大东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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