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玉瑶听得浑身冰凉，自己隐藏的秘密就这样被人猝不及防地揭了出来，而揭露的那个人是程璟琛，她最不希望知道这件事的人。

    多年后，当年的事情终于被拼凑了个完整，原来一早肖柏梁就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原来自己那一百万，送给了骗子。蒋玉瑶不知道是应该哭还是笑。

    “我妈妈走的那一年，我十五岁，我十七岁的时候，我爸爸找了个漂亮俗气的女人结了婚。”蒋玉瑶一开口却是全然不相干的话。

    “那你小的时候过得大概很辛苦吧？”程璟琛笑着问。眼里却是写满心疼。

    “毕竟是我爸爸的亲生女儿，再辛苦也辛苦不到哪里去。只是觉得有些煎熬。若有一方院子，我妈妈必定栽花种树，放上一架秋千。闲来无事坐在上面一边摇一边赏花。我继母大概会种满菠菜，油菜和一畦辣椒小葱，自给自足，看上去也热热闹闹。”

    “我本来觉得，都挺好的，更何况她的嘴永远闭不上，吱吱喳喳，吵吵闹闹，家里仿佛多了些生趣。直到有一天，我们学校高三二模考试，我们提前放了两节课的假。那天我背着书包往家走。她向来喜欢在楼下，跟周围的邻居一边摘菜，一边说话。那一天也是，她正在言辞夸张地跟邻居形容我的胸部发育，周围还有在楼下乘凉的街坊，有男有女，发出隐晦的不明意味的笑声，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想死的心都有了。那天晚上我很晚才回到家，回家以后被我爸爸盘问了很久，起因是我的继母说看见我跟男生拉拉扯扯，影射我不清白。

    那一刻我明白了，所谓给我找一个后妈照顾我只是个幌子而已。她年轻貌美的大姑娘跟我爸在一起本就是更多的出于利益的考虑，而我的存在妨碍了她的利益最大化，我们本来就是敌对的，她怎么会真心地照顾我？没有虐待我就不错了。我永远忘不了那天楼下那群街坊的笑声，那是我人生少有的耻辱时刻。我一直告诉自己，别为了那样的人降低了自己的档次，永远别成为那样的人。

    可是当我找完那个术士之后，我才发现，我居然变成了跟我继母一样的人，甚至比她更丑陋。她再讨厌我，再容不下我，从来没虐待过我，更何况想让我死。她只是俗人而已，自私是她最底层的逻辑，做出什么都不稀奇。而我却是实实在在地恶毒。

    可能你们都以为，我是因为不想离婚，怕那个女人母凭子贵上位成功，才去找的泰国的术士，做了那样一笔很蠢的交易。其实并不是。

    我清楚地知道，肖柏梁是不会离婚的，因为当时我能带给他的利益远超一个三流地产公司的千金，他也承担不了离婚的后果。我怕的是他会让那个孩子生出来。

    我怕那个孩子会抢夺走原本属于我的孩子的家庭，父爱和资源。一分一毫我都不愿意。所以我选择让他去死。听说了那个孩子没保住之后，我第一时间是狂喜，接着是无尽的痛苦，就像陷在了深渊里。我开始思考这个婚姻到底带给我什么，为什么我会变成我最讨厌的人，这是我终其一生大概都过不去的坎。有时候我会梦见很多年前午后那个楼下，坐在楼下摘菜的人变成了我，我一边摘着菜，一边把当年我继母形容我的话一字不差地重复下去，我心里拼命喊停，但是动作，口型，声音，跟当年的她分毫不差。

    从那个孩子死后，我就不会画图了，怎么也画不出来。曾经的那个世人口中惊才绝艳的蒋玉瑶，在做出那个决定的那一刻就死掉了，取而代之的是现在这个，都不知道为什么存在着的蒋玉瑶，除了样子一样，其余的一无是处。你确定你喜欢这样的蒋玉瑶吗？”

    程璟琛的手贴在她的脸上，她的脸凉凉的，苍白而没有血色，像是一个没有生气的人偶。内心是铺天盖地的心疼。

    “我只是后悔，没有早点遇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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