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是烈如火c辣如刀的烧刀子,一口咽下去,五脏六腑都仿佛被油煎一般。
何寻欢却一仰脖子,就灌下一杯,比喝白水还要快。
越喝,他的眉头皱得越紧,眼中也布满血丝,隐藏不住一片痛苦的神色,好似有许多化解不去的愁闷。
烈酒入肠,犹若火烧。
也许,何寻欢正想用烈酒烧去愁肠。
岂不知,酒入愁肠愁更愁!
在他的对面,坐着一身劲装的徐少恭。
他目光低垂,凝望着桌面上一张摊开的红纸,双手轻轻抚摸纸边的一条条折痕。
两人都不说话,像在等待着什么。
静默之中,飘起浓浓的酒香,然而,酒香却盖不住一线极冷极重的杀气。
不多时,徐少恭将红纸叠成一只纸鹤,托在掌心,默默看了一会儿,然后划着一支火折子,点燃了纸鹤的翅膀。
火焰舔过红纸,冒起一阵青烟,在火苗之中,纸鹤化为灰烬,随风飘散。
何寻欢知道徐少恭每一次杀人,都要为死者叠一只纸鹤,以火焚化,算是对于死者的超渡,以求得一种内心的安宁。
他望着飘飞的残烬,低声道:“如果我没记错,这是你叠的第九十七只纸鹤。”
徐少恭道:“也是最后一只。”
何寻欢道:“这一只是为慕容三太爷叠的。”
徐少恭沉默了好一阵,才道:“谁知道呢?也许是为慕容三太爷,也许,是为我自己。”
何寻欢听完,心中一叹,杀手的命运就是如此,在刺杀别人的同时,也将自己的性命置于险地,一步算错,便落入万劫不复的绝境,前车之鉴,可谓是数不胜数。
两人又恢复了沉默。
风中的寒气,似乎更重了。
蓦然,何寻欢放下酒杯,抬起头,用被烈酒烧得嘶哑的嗓音道:“来了。”
徐少恭点了点头,不动声色。
果然,从林中的迷雾中走来一人。
他一边走,一边四下张望,神态甚是慌张。
不多时,他走到木亭前,却是一个身穿缁衣,脚踏芒鞋的和尚。
(4)
何寻欢低声对徐少恭道:“这是心月和尚,慧光寺的监院僧,是我花了一千两银子买通的内应。”
说话间,心月和尚走入亭中,见了两人,双掌合什,道:“阿弥陀佛,两位施主,贫僧有礼了。”
何寻欢站起身,回礼道:“心月大师,我交代的事办得如何?”
心月和尚瞟了一眼徐少恭,干笑一声,迟疑不语。
何寻欢忙道:“都是自家朋友,大师直说无妨,事情究竟办妥了没有?”
心月和尚打了个哈哈,道:“妥了,妥了。施主既然肯布施纹银千两,贫僧自然不能让施主失望。”
何寻欢追问道:“我的银子可不是白花的,这件事做完之后,你不能留下一丝一毫的纰漏。”
心月和尚道:“错不了,错不了。大殿的巨鼓,离地有三丈多高,蒙在鼓面的牛皮已被贫僧剪开,破口贴墙而立,若想发现,除非跳上房梁。若是由下向上看,却是绝难看出。”
徐少恭也站起,走到心月和尚身前,道:“你做这些事时,可曾被别人发现?”
心月和尚道:“没有,绝对没有。”
徐少恭双眼一翻,道:“真的?”
心月和尚忙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敢对佛祖起誓。”
徐少恭又道:“你来这里的时候,也没被别人发现吗?”
心月和尚肯定地说道:“这个时候,寺中众僧都在做早课,贫僧是从后门溜出,谁也不会发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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