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细细分析,发现强度如此之大,不单单是因为高志远性格中的高依附性,还因为在那次外出中,她反复在高志远身上看到了自己爸爸水岛的影子。
她冷静地承认一点:高志远的性格跟水岛有共同之处,而她自己虽然极力回避,但潜意识里还是希望找到一个像爸爸那样的男人。一开始这个男人很花心,不顾家,但最后被她一点点改变。
医院成了一种微妙的象征。留在曦之园,高志远就会被她继续改变,最后变成一个像水岛一样有能力却很顾家的男人。离开曦之园,则高志远会变成另外一个水岛。
她自言自语道:“我希望他留在曦之园?可我是心理咨询师。没有任何心理咨询师希望来访者永远好不了。这是反移情。这是高志远希望我永远在他身边。”
她试图抽离,以保持清醒。她更多地去跟古越看电影,参加动漫展,看电竞比赛,玩得不亦乐乎。
元沫则开始越来越多的想起童年往事。过分悲伤的人无力承受记忆中的美好。现在他可以了。
他出生在一个小城市青野。父亲元树青是一个会计,沉默寡言,五音不全。母亲周芹则是一家广告公司策划,会很多才艺,喜欢看戏剧表演。
一开始他是个精力旺盛的小孩子。三岁的时候就敢打比自己大两岁的表哥,并从他的手里抢玩具玩。而整个童年,他要么是在打架,要么是在组队坑人。
之后生活偏离轨道。他在初中变得过分喜欢生事,接着又在高中无法接触人的皮肤。生活彻底一团糟。现在他恢复了,似乎可以回到正轨,继续之前的生活。
但是真的可以吗?
战士回到家乡,战争就可以好像从来没有发生吗?少小离家老大回,即便老家一切没变,但回来的还是从前离开的那个人吗?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生出这样的想法。
“我害怕离开这里?我害怕离开她?”
不管怎样,在水云天面前隐藏真实的自我,变得越来越困难。那种感觉就好像是阻拦自己去见日夜思念的恋人,非常痛苦。有好几次他差点控制不住自己。
他对自己植入意念,告诉自己其实没有那么喜欢水云天。告诉自己水云天早就结婚了,自己这样做是不道德的。告诉自己来访者是不可能跟一位心理咨询师有什么结果的。这是职业禁忌。他只是把水云天当成了另外一个人。或者他会因此毁了水云天。
但随后他又后悔了。他对自己植入意念,告诉自己真的非常爱水云天,是发自内心的,并非自我催眠的结果。而水云天也是喜欢他的。要不然,她为什么会带他出去,为什么会摆脱所有护工以建立一个两人独处的环境。在吊桥上,在下山的幽暗路上,一切都是那么真实。
元沫非常煎熬。
一天晚上,他正在睡觉,忽然被苏金生摇醒。他不耐烦地问道:“什么事?”
苏金生手舞足蹈地尖叫道:“9号楼暴动了,我们8号楼也自由了。现在想出去就出去,哈哈。听说保安c护工那帮人全被控制住了。你如果想溜,趁早,警察很快就要来了。”
元沫从床上下来,透过窗户看到外面灯光乱闪,十分吵闹,确实不正常。病房门大开,他走出去,走到走廊尽头,密码门全部打开了,消防通道前面的大门密码键盘被人砸坏了,一直闪着红光。电梯前的地上则有一堆磁卡。
元沫捡起来一张,一刷,电梯门很快就开了。里面站着一个二十几岁的男病人,异常亢奋,满脸通红,青筋暴突。他不停挥舞着拳头,一看到元沫就冲上来重重地亲了两口。
“我们自由了。我们推翻了医生和护士的反动统治。我们自由了。伟大的曦之园人民终于自由了,伟大的曦之园人民从此可以站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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