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猴儿吸吸鼻子,仰头望棚,生生憋回了眼泪,她红着眼接过延珏手中的香,笑着点头:“对,大好的日子,咱们赶紧拜吧。”
“二拜高堂!”于得水的尖细嗓子竟也有些哽咽,他都不敢相信,这眼前的二百多个牌位,竟是爷儿亲手刻的!
岂止是他,那院子里的另三个人,无一不是错愕的,谷子更是捂着鼻子泣不成声,她怎会不知道,这每一刀,都是刻在小爷儿的心上。
小爷儿虽从不提家人,可谁也不是石头缝儿里蹦出来的,心中怎能不念?
小猴儿全然不顾身子吃力,扑通跪在蒲团上,三柱香举至额头,朗声道:“阿玛额娘在上,请受不孝女一拜。”
“岳父岳母在上,请受小婿一拜。”但见延珏甩了衣袍随之跪在旁侧的蒲团上。
众人惊了!
他可是堂堂皇子,他可是姓艾新觉罗的,他可是膝盖只对天子弯的主子爷儿,怎有跪这石氏满门的道理!
可延珏跪了,非但跪了,还跪的笔挺,跪的天经地义,跪的再自然不过,是尊敬,更是承诺!
小猴儿眼圈红了,却没有再哭,她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延珏,扬起嘴角笑笑,转过身对那父母的牌位默默念道:阿玛,额娘,这就是我嫁的男人,你们可放心了?
“起来吧。”延珏从她手里接过那香火,插在香炉上后,把她笨拙的身子扶了起来。
彼时的于得水早已错愕的忘记了喊号子,是小猴儿自己说的:“该夫妻交拜了吧。”
延珏笑的邪气:“怎么着,就这么着急跟爷儿拜?”
小猴儿也笑,噙着泪的眼睛像是两个闪耀的星星,她看着眼前一如既往漫不经心的延珏,她忽然吃力的弯下身子,拔出绑在小腿的匕首。
刷的一声铁器磨擦声,听上去格外清晰。
“诶,你过来。”小猴儿扬着刀,利刃闪着寒光。
“干什么你?谋杀亲夫?”延珏玩笑着,全然没有点儿怕的。
当他走近时,却见小猴儿一把扯过他的手,笑着说了句:“忍着点儿。”
“嘶——”手掌心的那条断掌被刀划出一条血线时,延珏吃痛的倒抽气,他诧异的挑眉看着小猴儿,却见小猴儿摊开手掌反手用那把匕首,二话不说也划下一条线。
鲜红的血滴滴砸下来,那般刺眼。
“你疯了你?!”
“嘘,你别说话,听我说。”小猴儿打断他,走向他,用那坠着鲜血的手掌,抓住他的,两个因断掌阴差阳错走到一起的人,如今又自这两条断掌中渗出的血气交融在掌心。
一个滚烫,一个冰凉。
小猴儿笑着看他,用罕见的万般正经的眼神,她一字一字清晰的道:“避暑山庄那晚,我曾跟你说过,若是我石猴子没有那血海深仇,我这条命都是你的。”
延珏玩笑不在,一双狭长的黑眸直直的盯着她。
小猴儿扭头看看那身侧的父母牌位,笑笑道:“阿玛、额娘,能做的我都做了,恩怨纠葛,到此为止吧。”
延珏周身一紧,接着,他听到了这一生最美的诺言。
“延珏,今天起,我石猴子的命,是你的了。”
……
月上柳梢,银丝照地,彼时折腾了一天的几人都睡下了,唯剩蝉鸣、蛙语。
没人知道,阿克敦是什么时候起床走到院子里的,当披着衣衫的阿克敦,看着那仰躺在院中摇椅上双手抱头,仰头看星星的延珏时,轻易便捕捉道他眸中一天都未曾退却的深邃。
那深邃中,有幸福,有悸动,更多的是一种更为沉着的东西。
“怎么?觉得骗她心里过意不去?”阿克敦倚在旁边的歪柳上,自然的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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