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家的经念到这个份上实在没眼再看,卿妆提裙子慢吞吞从月亮门外迈进来,隔着一方奇石笑盈盈地打断李妈的颐指气使,“原是李妈妈跟这儿训斥小主子呐,什么事儿,说出来也好叫大伙儿开开眼?”
张口就带着锋芒来的,可李妈子也不是善茬,落了地就会跟人唱反调,浑身长得都是横刺。人打到门上来了哪有不接招显得气短,管她爷爷还是奶奶,鼓捣个刚出窝只会哭的小丫头有什么趣儿,拿住了这个才显得她一世英名。
李妈把脸一扬,傲气十足,“哟,我当谁,您怎么不在花厅陪着我们大奶奶,上这儿有嘱咐?可终归是朱府的地界儿不姓卫,分了家连爹妈进门都得算客,甭说您这个身份哟,说错话了,姨奶奶别见怪啊。”
这位活了这把岁数眼里只有朱家老太太,即便天王老子显灵也得当草芥子掸干净,跟她白活就是墙上推车枉费劲,何况这会露面也不是为了她吵架,先把孩子从她的爪牙下解救了才要紧。
她从山石后头挪出来,噙着笑慢条斯理地踱过去,李妈子见她人多势众也不怯得慌,反而把腰杆子一拔,“这地界儿姓朱,是我家,你想干什么,回头让我家大爷开发了你!”
脸上硬气,手底下疏忽,不经意地撂开了小丫头的手,卿妆趁势捞进了自个儿怀里;李妈子眼一立就要上来抢人,叫随着卿妆的两个丫头把路截断了,隔着人墙干瞪眼。
李妈和她主子如出一辙,道理讲不明白开始撒泼放刁,顺地一坐咧嘴嚎啕大哭,打从朱家的祖宗起上家几辈都被叨叨个遍,引得一众婆子丫头纷纷聚过来指手画脚。
卿妆抱了梓姐儿坐在石凳上一面给她擦眼泪一面瞧热闹,李妈子哭得狠了脑袋发昏,滚到了湖边险些一脑袋扎进去唬得直打嗝,哭得抽抽儿发癫了似的,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小丫头拍着手只叫好,卿妆从她手里摸出块半指长的磁版子,上头一行短句是走马兰台,后头的仨字看来是叫这丫头砸折了,梓姐儿瞧她目不转睛地瞧便小声道:“我不晓得是什么,瞧着有字就背着舅舅拿来玩儿的,李妈推我磕到石头上了,姨娘您会修好么,我想赔给舅舅。”
卿妆抚了抚她的小辫,安抚道:“这个叫磁版儿,许多块搁在一处能印字,你瞧的书挂的年画都是拿这个印的。姨娘能大概给补齐了,不过咱们笔迹不同,这上头的字还要你舅舅写,回头你拿去给舅舅向他认个错。”
小丫头好哄,顿时欢天喜地地叫自人来备物件,卿妆写了条给她的教养嬷儿,“木板子定要平正,高岭土需得筛细,瓷泥上窑厂里买些来也不是难事,我跟这儿坐会且等你回来。”
那婆子忙不迭去了,月亮门没出就听着恭敬声口传过来,“给舅爷请安。”
接着便是爷们儿的玉石之音,“梓丫头呢,我找她。”
婆子又道:“后儿石面上坐着,小卫姨奶奶也在,舅爷稍后,待奴回禀声。”
“站着!”那人却恼了,一溜脚步声上里头,“这些虚礼最是厌人,她是我大哥哥的房里人,我难道不知分寸,下去!”
结果进来时,看到李妈子还在湖边哭哭啼啼,心下烦厌更甚,一脚踹她个趔趄,直盯着人连滚带爬地跑了。
这还是个性情中人,卿妆抬起头看着个明朗磊落的少年,正隔着四五步远拧着眉瞧她;一身玉色程子衣,头上束着网巾,神韵倒和卫应有几分相似,只是人宽疏恣意些。
还未及她开口,梓姐儿一骨碌从石面上滑下去,张着两手朝他奔过去要抱,“舅舅!”
少年将她抱起来,好歹有些笑意,“顽劣的丫头,我的物件叫你藏哪儿了?”
梓姐儿垂着头缠手指,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嗫嚅道:“我不小心弄坏了舅舅的泥版子,姨娘说她给您修好,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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