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从来不忌讳他的孩子,她永远认为我是她身上的一块肉。妈妈拿起了梳子,梳理好了长长地头发,穿上整洁的衣服,她又焕发了光彩。
初二那年的夏天,千惠突然跟我说:“少华,我要去新疆啦。”
“新疆是哪里?为什么去哪?”
院子里还留着玩踢迷宫的游戏,而我好像再也走不出自己。
我趴在千惠家的贡台上,久久未动。
夜里,我做了一个梦。申城里满是飘起的白布,我站在新河边的小路上,想去找寻我想找到的人,但是我什么都找不到,最后爸爸妈妈看见了我,把我拉回了家。
千惠走后,哥哥有一天送给我一本水浒传。这是我大学以前唯一知道的一本,它印刷精美,外表厚重,我对它一直爱不释手,不忍翻开。以后,我记得很少去看里面的内容,它太厚了,让我对它产生畏惧感。于是,我把它收藏起来,放在了衣柜的抽屉里。待上了高中,我寄宿在学校,久而久之就把它就遗忘,以致最终遗失。但它却比任何书在我心中铭记的清楚,因为它是哥哥送给我的,它的厚重给我心灵的震撼。
待到初三块开学时,我的假爷爷突然死去,在这个噩耗突然袭来,村里的生活一切显得正常。爸爸妈妈听到消息后,带着我去看了他。院子里围满了人,他和亲爷爷一样,都是吊死在猪圈里。我看见他的时候,爷爷安静的躺在稻草铺垫的棉被里,眼睛彻底闭住了。待他的孩子哭过,表达了孝心。第三天,假爷爷就被下葬了。他本是个地主,管着二十几条枪,有着辉煌的过去,但是他死的很落寞,头低着,面向猪圈的墙壁,跪在地上,像是在谢罪。
爷爷死后,九月半一到,稻子就成熟了。成熟的稻穗,弯着腰,黄灿灿的。申城人立刻行动起来,要抢在秋雨前把它收割完。他们拿着镰刀,拉着木架车大步行走在稻田间的土路上。
我听到钢珠摩擦的“唧唧”声。橘黄色的女人,把牛角似的铁叉涌进绑紧的稻草编织的绳索里,前面如同老驴拉磨黝黑色的男人,头上扎着湿毛巾。她们穿的都很破,衣衫褴褛的。佝偻的结实脊梁,一道道的沟壑深陷下去。他吆喝着,粗大粗大的喘气声盖过了劳累的呼喊。
几只橄榄绿的大青蛙,急促的跳上来,又逃命似的蹬一脚,冲进了水里。灰黄色的一小块,一大块平展的田野,成群的卷毛的、细毛的、长毛的,大的、小的在快乐的追欢,又不时的吠叫几声。毛茸茸的母羊在啃草,后面一只只小羊“咩咩”的叫着。
爸爸低着头,像他的老牛一样。他倾斜了身子,让绳带勒紧它的肩膀。他登紧脚后跟,死死的踩向了大地,踩向了这他走了一生的路。
“一,二一,二。”在爸爸的带动下,我们一起喊道。
爸爸传来了咬牙的咯嘣声,他的话从憋紧的嗓子颤了出来:“使劲,一把子上去。”
妈妈拿羊叉,我抽车轮子。木车子,沉重的木车子,它千百斤的力逼迫着人。妈妈拿羊叉叉更深,我抽轮子,轮子钢珠嘎啦的响。车子被坡卡住,一二,一二力一点点使不出来,它往后面退。稻捆甩着黄稻头,盈盈的叫,皮绳压弯了爸爸的腰。
“过来,帮一下忙。”
“这水沟子,碍事的很。”老王头挽起了袖子,说道。他很矮,又很瘦,好像一个小木墩。他眉毛脱落了很多,仅剩的几根也全白。他的思想没有茫然与过多的愁苦,但在土地里辛劳了一辈子,所有的过去的哀伤好像都掩藏在他的呼吸中,他哼哼唧唧的,不停地咳嗽,有什么东西在喉咙,又吐不出来。有时候憋闷的喘不过气,伸长着脖子。待他缓了过来,他会蹲坐在地上哭泣。这时候,他的病好像还很稳定,并没有骚扰他。
“这是生产队所有人的事,这么长的沟子,木板垫着最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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