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该死的畜生,几时遭了瘟死了,这天下方太平了”。
莲花儿又接着道:“就连二姑娘,也时常受他的气,遭他打骂,一言不和,便几个耳巴子,撵了下房里睡去。一时半夜里兴头起来,又撞了门进来,当着我们的面,便上去撕扯姑娘,又不许我们走,我们几个人竟被他这畜生□□,拿着我们当下流货色一般糟蹋玩耍,若是稍不合他的样式,便拿鞭子抽,还骂二姑娘说‘你别和我装什么正经人,你那贾府我还不知道,只有那门前的石头狮子是干净的;也别和我摆什么奶奶姑娘的谱,你原是你老子五千两银子卖断了给我的,等老子玩腻了,一把火上来,卖了你也使得。别以为仗着宫里有你家妃子娘娘,实话告诉你吧,好景不长了,三年河东,三年河西,要不了多久,你们都得死’”。
宝玉早气得青筋暴涨,一句话说不出来,额头上汗珠子也冒了出来。
莲花儿一肚子苦水,满腹委屈,此时方倒了出来,见宝玉怔怔的,若有所思,便又接着道:“这都是命,只有二爷把我们当人,虽说二爷的话也怪诞了些,只是二爷哪里知道我们的苦楚,这人一从娘胎里出来,便注定了是奴才命还是主子命,那管你性灵如何,禀的是什么清气浊气。若有些造化的,跳出了火坑,虽贫贱些,也落得一世快活逍遥;若没造化的,也只得睁着眼往火坑里跳罢了;再者便是那不信命的,大不了死了,一了百了,倒落得干净。只是我这死不死活不活的,还能去捅破了天?只不过是苦挨着等死罢了”。
宝玉早已经滚下泪来,遂想起前不久才死了的晴雯,司琪,金钏,以及如今还在地藏庵里的藕官,蕊官,去了的茜雪,四儿,茄官,葵官等人,不知她们如今怎样了;进而又想到探春已经有官媒来说亲,要不了多久也必去了,那侍书等人想必也是要跟了去的,倘若又撞到什么混账人家,岂不又是一场令人心碎的悲剧;进而又想到这大观园马上便要人去楼空,物存人亡,花柳凋残。一时间这般推演了下去,无休无止,竟不知如何是好。真是酸心成恨,痴心成灰,恍恍惚惚间,竟不知身在何处了。
莲花儿见宝玉泪流满面,叫他也不答应,以为宝玉的呆病又犯了,便有些急了,一时又不知如何是好,只得站起来,悻悻的走了。刚走出沁芳亭,只见那边花柳丛中转出一个人来道:“我还以为你真跑了呢,原来在这里喘气。那边孙家人已经到处寻你不见,这便要催着回去呢”。
莲花儿道:“春纤姐姐,咱们好不容易逃了那魔掌,得清静这半日,如何便要催着回去,二姑娘怎么说?”。
春纤道:“还能怎么说,横竖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那有赖在娘家不走的。况且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那位二姑娘,从来菩萨一样,哪里又有什么话说!”。
莲花儿悠悠道:“今日是老太太八十大寿,好不容易来一遭,难道就不挽留些”。
春纤道:“孙家的人催得急,我听着那话已经说得死了,再者倘若回去晚了,那中山狼发起狠来,咱们又都有罪受”。
莲花儿无法,只得随着春纤去了。这里宝玉一个人在沁芳亭里,尚自流泪,口中自言自语道:“才把芳官从那火坑里捞出来,如今竟又进火坑里去五个;可惜二姐姐,竟撞上这么个混账畜生,倘若我是女儿身时,情愿替了她,万般的苦楚都由我来担,可这老天爷偏偏把我生成男儿身,那月老又偏生这般混安排。这人生在世,真真无趣,不如早死了早解脱。难怪当日庄子死了老婆,却鼓盆而歌,想必是欢喜她脱却苦海,得了道了”。
一语未了,突然听得有人进来道:“你浑说些什么呢,什么死了活了的,老太太那边正叫你,翻天覆地的寻你不见,原来却在这里发痴说梦话,若是老爷太太知道了,还不打你”。
宝玉定眼一看,却是袭人,只见她早急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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