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沉了下来。
好似知晓大郑国丧一般,浓厚的乌云压在整个晋安城上,不多时日,便开始铺天盖地地卷起了大雪,莫敬轩惘然抬眸,天空泛起白亮的光,他已经不记得在这里跪了多久。
雪,落了下来。
飘到了承明殿外的地砖之上,透过冰冷的地砖刺得他的双膝生疼。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回到了许多许多年前,承明殿的大门缓缓打开,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建元帝重新从里面踏出来,冷冷地看向他,犹是往昔那般严肃决然:“你可知错?”
“儿臣知错。”
无论是当年的莫敬轩,还是今日的莫敬轩,都是同样强稳颤音,一字一顿地回答着同样的四个字。
“当罚!”
“儿臣情愿听凭父皇处置。”
“脊仗之刑,儿臣,无异议。”
莫敬轩在瑟瑟发抖的寒风中,回答着当年的答案,只可惜那个问话人的影子,却已然随着北风在承明殿外的风雪里消散殆尽。
没有人知道莫敬轩在那里跪了多久,只知道承明殿的大门重新打开的时候,莫敬轩的身上已被蒙了一层白雪。雪花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轻轻颤动。堂堂太子的口中,反复呢喃的,仍旧是许多年前承明殿前的那段问答。
没有人记得这段。
只有莫敬轩自己。
葬月心有些沉了下去,正当他准备重新关上大门的时候,从承明殿下奔来了一个小小的娇弱的身影,在皑皑白雪里显得那般渺小,葬月的心彻底坠了下去,他半阖了双眸,终是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该来的,还是来了。
羽林卫尽忠职守地将闯上承明殿高台的莫小夭拦在了御阶之上,她没有莫敬轩的力气,无法推开阻拦她的长戟,只能无助地站在那里满面泪痕地看向葬月:“葬月,让我见见爹爹。”
莫敬轩听见了,他不知该如何去回头去面对自己的妹妹,只是固执地跪在那里。
葬月看了眼莫敬轩,又看了眼莫小夭,重重叹了口气:“公主回去罢,天冷下雪,陛下会心疼的。”
“不!”葬月从未见过娇弱的莫小夭会如此刚硬决绝,她的泪水止不住,但她的坚持也没有丝毫退缩的样子,“我要见爹爹,我不相信我走的时候爹爹还是好好的!”
她用小小的身子拼尽全力地搡着羽林卫的长戟,什么都不管不顾,好几次她都险些撞到戟尖之上,直看得葬月心惊肉跳:“爹爹从来都不会不见小七!这一定不是爹爹的旨意!”
葬月没了辙,赶忙抢上前,替她掀开了两边长戟,突然脱力的莫小夭往前踉跄了两步,险些栽倒。好在最后关头葬月一把将她搀扶住,才不至于让她摔下去。
莫小夭半倾着身子,抬头看向葬月,声音哀软到了极致:“葬月,我求求你,你就让我见爹爹一面罢”
建元帝不见的,岂止是莫敬轩和莫小夭这句话葬月始终没能说出口,他看向关雎宫的方向,幽幽叹息后收回目光,冲着莫小夭决绝地摇摇头。
“陛下不见。”
“为什么!为什么爹爹不见小七!”
乖巧温婉的公主突如其来的质问,让葬月无法回答,他能够感受到她满溢的痛苦和难过,这般感情仿佛也触到了他的心灵底端,他不知道,如果事态会变成如此模样,他究竟还会不会
葬月叹息了一声,尽可能地将声线放得柔和:“公主还是请回罢,陛下这么做,都是为了公主好!”
“根本不是!”莫小夭奋力甩开了葬月的手,汹涌的泪水仿佛要将葬月吞没,“爹爹最后的时候,小七都不在他的身边,都没有陪着他,为什么最后一点点时间,都不让我去见爹爹,去陪一会儿他——这根本就不是为了小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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