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下午依旧微热,人倒是稀稀落落,青凉已经找到没落崔家了,破旧的小门,门口堆着几根薪柴。
这个也曾煊赫一时的家族凭祖辈的余荫苟延残喘许久后,由于家中人才青黄不接,子弟不肖,再加上在上一轮夺嫡中站错位置,已然一败涂地。
她戴着幕篱,带着崔宁,这个心智停留在少年阶段,因长期神智混沌而仅剩纯真的青年,站在门口不远处的青石板上。
崔宁还清清楚楚记得这条偏僻的路,到底还是心有执念而不自知。他的五指深深嵌入自己青衣的下摆,左手举着伞,睫毛低垂。
青凉歪头看了站在自己右侧的青年一眼,她其实很希望自己先前的感知是错误的,这个少年没做错任何事,生死都不是他掌控的,他一直都是懵懂地接受着老天的安排。
崔宁在等,等三炷香前青凉用一两银子请到的邻人报信出来。他可能永远忘不了那位邻人听到青凉解释时的惊恐交加,但为了银子,那人还是抖着腿进去了。
他突然意识到,也许,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青凉一样坦然接受他的。
崔宁有些忐忑,他的脚已经有点想离开这里,他害怕被抛弃,这种孤单与恐惧已经刻入他骨子里。
就在崔宁张嘴的一瞬,他听到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下意识地抬头,他对上那张熟悉而苍老的脸。
“爹”,下意识的称呼脱口而出,他往前跨了一步,惊得门口的老人退了半步。
青凉在门开的那瞬,就退开了,她不能插手这件事,这只属于崔宁一人。
在看到老人手中的菜刀反射的光芒后,她还是调整了一下步法,以便能够及时保证崔宁的安全。
崔宁明显也是看到了老人手中的菜刀,他愣了一瞬,目带迷茫地再唤了一声,“爹?”
似是突然反应过来,老人稳了稳神,上前一步,用菜刀隔开两人的距离。
“你不要进来,我不是你父亲,你也不是我儿子。快点走吧!”眸带惊恐,老人的腿都在发抖。
接着,一名老妇手持桃木拐杖也出现在门口阻拦,她用力地用拐杖击了三下地板,“你走啊,别来祸害崔家,我儿子十年前就病死了,我亲手给他下葬的。你这妖孽,再不走别怪我不客气。”
老妇的腿也在发抖,她看着眼前青年熟悉的五官和苍白诡异的皮肤,感觉有一股冷气自心底冒出,让她打了个冷颤。
两位老人背后是一个抱着婴孩的妇女,看年龄应该是他弟弟的媳妇,她捂住了婴孩的眼,略带惊恐地觑着崔宁。
崔宁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只见他举着黑伞,一步一步后退,他的面色过于苍白,让一旁的青凉无法探知他的真实想法,但她知道,眼前的他,连灵魂都是在哭泣着的。
青凉上前,她伸出手掌贴于他背上,接住了他后退的身体,感受到触手一片冰凉。
闭了闭眸,她上前,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布包,递给门口的老人,“这是崔宁给这个家的一些花销,还望收下。”老人颤抖着身体没有接,还是一旁的老妇伸手接过的。
崔宁默默站在那里没有说话,低头看不清神色。
门很快关上,青凉也不理会她们看到布包里的钱财是否会惊愕,她只是转过身来,牵起崔宁的手,就拉他走了。
青凉的手很暖,也很小,牵着他的手莫名地让他有种安全感。她没有做时兴的长长的指甲,修剪得干净的指甲上透着健康的粉色。
崔宁忽然感觉到手心里多出一样东西,青凉把手拿开。他拿起一看,发现是个红色的朱砂平安符,绳子断了,明显是小刀的痕迹。
他愣愣看向她,只见她单手掀起头上的幕篱黑纱,露出那张戴了疤痕面具的小脸,脸上有种做了坏事后的莫名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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