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合体制,给皇帝免去一切官职,发回翰林院,做了一个普普通通的翰林院学士,很是过了一年的苦日子。
恩宠一旦转衰,朝中的那些大小官员也就另眼相看了,该他得的得不到,可以搪塞的也搪不过去。
京官最穷的是两种人,翰林和御史。翰林有红有黑,不走运的翰林,开门七件事,件件要赊帐,如果一年大大小小的‘考差’,一个都捞不到,那到了年下的日子就难过了。一年三节结帐,端午节和中秋,都还有托词:‘得了考差,马上就给’,一交腊月什么考试都过了,那里还有当考官的差使?于是只好找同年、找同乡告帮。
后来还是奕知道他的苦状,命人送来三百两银子,以为度日之需,却给何桂清推辞了,他自知这一次皇上动怒,正是为了与宗室相交过深的缘故,若是再手了王爷的银子,给皇上知道了,不知道会给自己、给奕惹来多大的祸事呢所以尽管奕派来的下人一再劝说,他总是不肯,终于把对方打发了回去。
在这之后,何桂清考取了御史,景况略微好转了一点。其实,御史的情形也是一样,但‘都老爷’三个京城里很有些用处,起码煤铺、油盐店的掌柜,跟‘都老爷’去要帐,不敢象对穷翰林那么不客气。因为逼得他恼羞成了怒,喝一声:‘来啊拿我的片子,把这个混帐东西送到兵马司去严办’就真要倒霉。京师九城都有兵马司,专管捕治盗贼,送到那里,被打一顿屁股,是司空见惯的事。
苦苦过了一年,正好出了湖北武昌府‘顶凶’一案,给何桂清一个大好的机会,这件事在咸丰三年年底引起极大的风波,让湖北巡抚龚裕、新任臬司鳞椿几乎丢了乌纱帽,何桂清借此案,直名哄传天下――。
湖北多盗,捉盗贼要靠捕快,所以盗贼一多,捕快也多,大县列名‘隶籍’的,竟有上千人之多。其实,正如俗语所说的‘捕快贼出身’,白天坐在班房里的捕快,正就是黑夜里明火执仗的强盗。全湖北最有名的一个捕快,是武昌府通城县的胡体安,他就是一个坐地分赃的大强盗。自己当然不出手,也不在本地做案,是指派徒子徒孙劫人于数百里外。由于手段狡猾,而且声气广通,所以很少出事。如果案子闹得太大,追得太急,胡体安还有最后一着:以重金买出贫民来‘顶凶’。
有一次胡体安的党羽,在天门抢了一个姓赵的布商,此人是当地巨富,被劫以后,照例报案,也照例不会有何结果。于是姓赵的自己雇人在私下侦查,查出来是胡体安主谋指使。姓赵的便亲自上省,走了巡抚衙门文案委员的门路,直接向巡抚龚裕呈控。发交臬司衙门审问。苦主指证历历,毫无可疑,于是龚裕下令,指名拘捕胡体安。
密札由巡抚衙门下达臬司,然后由道而府,由府而县,层层照行,到了通城知县手里,拆阅之下,大惊失色。
通城知县是个山东人,名叫马翥,三甲进士出身,榜下即用,抽签分发湖北。论州县补缺的班次,新科进士是老虎班,遇缺即补,所以到省禀见的第三天,藩司衙门就挂牌委署通城知县。到任不过半个月,就遇见这么一件有关‘考成’的盗案,主犯竟是本县的捕快,如何交代得过去?即使逮捕归案,失察的处分,必不可免。
“老夫子,”他向刑名师爷说:“你真正该我倒霉,本县的捕快,竟远到天门作案,上峰指名查拿,足见重视。请老夫子连夜办公事,拿这个胡体安,押解上去。”
“慢来,东翁”姓毛的刑名师爷慢条斯理地答道:“这个胡体安,还不知道在那里呢”
“怎么?”马翥愕然,“他不是本县的捕快吗?”
“名为捕快,其实也许是地痞、流氓,或者是充眼线的,挂个名而已。”毛师爷又说:“东翁刚刚通籍,又刚刚到任,对湖北的情形,谅来还不熟悉。喏,是这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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