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一晃而过,又下了几场雪,冰雪消融后没过几日便入了春,后院里的垂柳也泛出了鹅黄色,只是那雪下红梅倒还开得灿烂,画翼折了好几枝回来插在净水瓶里供在桌案之上,那净水瓶上题着小山词,是一句“烟轻雨小。紫陌香尘少。谢客池塘生绿草。一夜红梅先老。”而今日又有一班杂曲班子在隔壁的院中练着唱曲儿,四五个小姑娘在院落里唱着《墙头马上》,正唱到“你道是情词寄与谁,我道来新诗权做媒。我映丽日墙头望,他怎肯袖春风马上归。怕的是外人知,你便叫天叫地,哎!小梅香好不做美”,倒还热闹,我便靠在窗边听她们唱着,一边听一边也打着节拍,画翼则架着小药炉在外屋熬着药,那中药的清苦气弥散得满屋都是,连红梅的淡香都被掩盖了。我不由得高声问道,“画儿,你在熬什么?”画翼手里拿着小蒲扇,听我问她,便也抬高声音答我道,“是解毒消肿的药,莺儿姐又发红疹疮了。”她如此一说,我才记起浣莺前几日的确是又发了红疹,大约是多吃了几口海味又恰逢春来回暖才复发的,因此画翼此时才又在烧药水。又过一会便有人敲门,正是跟着浣莺的小铜儿来取药水,画翼将小药炉捧下来让他端了去,又嘱咐要用艾叶泡了擦洗,小铜儿应声接了才走。画翼收拾了便走进里屋来,手里还捧着一只晒药的木筛子,将筛子搁在桌上,我瞧了朝她道,“你倒还真把我这屋当你的屋,满桌满地都摆着那些个中药,旁人来了还以为我是开药铺的呢,一股子苦味,梅花香都被糟蹋了。”
“沉儿你的屋子向阳,药晒得透些。”画翼朝我笑道,“你只顾着梅花香,可也别忘了论谁都难免有个三病两灾的,存下这些备着也是为了不时之需。”
“是是是,你这个郎中做得还真是称职,”我应和,又揶揄道,“要我说,你还在桑沃院呆着做什么?你这么爱看病,索性出了去就做游医,专门看诊问病,跟当年春凝奶奶一样,岂不是更好?”
一听我这样说,画翼又有些脸红,对我道,“沉儿你不要拿我开玩笑了,我不过是自个儿看了些医书,也只能看些小病,哪里比得上春凝奶奶妙手回春?你也站在这好一会了,在听什么?”
“隔壁院子里头有戏班子练嗓,”我指指楼下,道,“深闺拘束暂闲游,手拈青梅半掩羞。莫负后园今夜约,月移初上柳梢头。”
画翼听了,也走到窗边来往外一瞧,“原来是《墙头马上》。这戏也是有些年头了,该是按着白乐天的一首《井底引银瓶》改的,也是凄婉。”
“井底引银瓶,银瓶欲上丝绳绝。石上磨玉簪,玉簪欲成中央折,”我托着下巴靠着窗台幽幽望着窗外出神,喃喃道,“瓶沉簪折知奈何,似妾今朝与君别。”
“沉儿,陨若还传了话,说是今晚那小王爷带了新客要来,让你也去。你也好几个月没下楼去了,陨若还允了棋莞去,我怕他再出什么岔子,你要不要也去陪着?”画翼也靠在窗边,低声问我。
自流鹃殒命之后,我便再也没下楼去上过客,日日都是出了桑沃院去赚修为,与陨若也未说过半句话。因为流鹃的事,我心中怨恨她,她与我都是心知肚明,只是彼此都不言语。她这回托画翼传话给我,该是试探,而我知道流鹃已死无法复回,她也的确犯了忌,我知情不报被陨若连带着罚也是情理之中,可我心中始终还是揪着一块疙瘩无法解开。画翼又对我道,“我也知道你觉得陨若做得过分了,鹃儿姐纵然犯戒,也不该被——只是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们也都不舍得鹃儿姐,但又能改变什么呢?说句心里话,如今看着那林辉堂的风光样子,陨若当日所说的话也不无道理,若是鹃儿姐执意出了桑沃院,又哪里真能有什么好结果?我们纵使心疼也无用,是鹃儿姐自个儿选的,又能怪谁呢?”
画翼絮絮叨叨对我说着,我只静静地看着窗外,听着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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