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尔思看我起来略微犹豫了一下,然后粗着嗓子,“去去去别捣乱!”
他对我是不耐烦的,因为他一个人习惯了,多了我就是个累赘。
我没有生气,走到外面的马槽边上用里面刺骨的冷水洗了把脸,草原的温度已经足够低,马槽里的水已经可以看见冰茬。
冬天在北方提早来了。
刺骨的冷水让我觉得一阵舒爽,对着远处羊圈里的羊群大口大口的喘气,一种劫后余生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我忍不住张开双臂奔着羊圈跑过去,大声喊了起来。
啊……
啊啊啊……
我听不见,从小就什么也听不见,所以我经常用类似野兽受伤一样的喊叫来排解自己的寂寞与自卑,这种习惯恐怕一辈子也不会改掉了。
羊群被我突然的抽风吓的四散奔逃,草原上的羊圈很简陋也很大,所以羊群即便是在羊圈里也有足够的逃串空间。
看见惊恐的羊群我愈加兴奋,瞬间加快脚步,腾空而起,直接跳过矮矮的白桦木围栏,真的冲进了羊群之中。
啊……
啊啊啊……
羊群更加惊恐,逃串的更加快速和慌乱,我很享受这种感觉,于是就没完没了的在羊群里扮演起了草原狼的角色。
直到夕阳西下,直到夕阳金色的光辉把我和羊圈里的几百只羊全都笼罩在它金色的怀抱之中。我跑累了,羊群也逃累了,我四脚朝天的躺在满是羊粪的羊圈里,四周都是围着我的疲惫不堪的带着惊奇的羊群。
我的视野范围之内全是金色光芒映衬下的羊腿,四只八只十六只……数着数着我竟然快睡着了,眼皮打架,也不觉得冷也不觉得脏了。
另一边是奇怪的景色,巴尔思那个大家伙正站在破败的毡房帐篷门口扯着嗓子喊着什么,时不时还咒骂两句。
我透过一条条金色的羊腿,透过一根根金色的白桦木看到了,可是我听不到,一个聋子听不到又有什么罪过呢?
今天我过生日,我最大,我说了算。
咚咚咚,咚咚咚。
可是我的任性并没能持续多久巴尔思就已经用他猎人的目光在羊群和夕阳的包围中找到了我,他也不喊不叫了,可能他也意识到大声喊叫一个聋子回家吃饭是一件多么可笑以及愚蠢的事情。
他迈着可怕的大步直接越过羊群,抬起带着各种复杂粗鲁气味的大手一把抓住我的腰带,把我像小鸡一样拎了起来,转身就走。
随后扑通一声扔进他的破毡房帐篷里,毫不怜惜。
我没有闻到饺子在大铁锅里沸腾的香气,也没有感受到任何与火有关的热气,破旧的毡房帐篷里冷清冷漠而冰冷。
巴尔思又在不停的灌酒,他可以依靠劣质的烈酒来御寒来取暖我却不行,于是我拍拍身上的羊粪和枯草站了起来,开始生火。
在帐篷里生活的牧民一直都保持着用牛粪来取暖和烹煮食物的习惯,也不知道到底延续了几千年,从未改变。
巴尔思的牧场里没有一头牛可是他并不缺少牛粪,也就代表他的冬天只要肯生火就不会挨冻挨饿,就能在暖和的帐篷里吃上热乎乎香喷喷的羊肉。
可是现实却刚好与之相反,冬天到来之前巴尔思帐篷外面的牛粪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可他还是几乎每天都在冰冷的帐篷里啃着冰冷的羊腿。
我不会真的跟眼前的这个大家伙计较,他不是坏人,尽管对我粗暴了一点,这没什么。我是个男人,如果不是命运的变化和捉弄我现在恐怕会是一个在大草原上骑着剽悍草原马,手里拿着套马杆的牧马粗糙汉子。
这点苦难对我根本不算什么,远远比不上一个聋子小孩突然失去最爱的母亲的那种痛彻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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