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慢地,扶着把手,坐到布满灰尘的木制长椅上,冷静将手提包压住鉴定报告。
惊觉,这里他好像曾经来过,那时还是冬天正冷,湖面结着厚厚的一层冰。记得当时阳光刺目,光罩在冰面,会映得人睁不开眼。
那时候,他还会故意和南晚开玩笑,打赌谁敢徒步下冰。
然后他双脚着地,准备前行,吓得南晚脸色煞白,一个劲儿地要把他捞回来,生怕他掉进冰窟窿里。看着她慌张的样子,他哈哈大笑起来,结果却被她一颗雪球糊在脸上。
那是他们第一次发现这个公园。还有第二次,是带着糖橘一起来的。那时候两个孩子还刚刚只会蹒跚走路,才走几步,圆嘟嘟的身子就会趴在地上。橘哭得厉害,糖则咬着牙,拽着妹妹,非要自己往前走。
想起这些往事,孟晗的嘴角微微扬了扬,心里是暖的。
那段日子,应该算得上是他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不经意的,又回想起了那双手的温度。
苍白、纤瘦的指,在病床上,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似乎在不久之前还红着脸和他打雪仗的人,好像忽然间就变了。
她很瘦,面颊凹陷,脸色蜡黄,她用着自己全部的力气抓着他,尽可能地保持着笑容。
可是她的眼,是悲伤的,干裂的唇中,一遍遍的吐出“对不起”三个字。
那时,他只是慌乱地摇着头,用力抓着她:“我已经凑出手术费了,没问题的!没问题的!老婆,相信我……”
可是南晚并没有笑,依旧是念着那三个字,然后将冰凉的手,慢慢覆在他的脸颊上。
“我爱你啊,孟晗……我爱你……但是,对不起……对不起……”
关于南晚的记忆,似乎只停留在了这里。
冰冷的手温,悲伤的话语,孱弱的身体。
想着想着,孟晗唇角方才一瞬的笑意,不知何时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撕开了伤口后无法磨灭的痛楚。
一向淡漠的眼,渐渐多出了血丝。
他垂眸,指尖蜷缩,随后静静地抱住了自己的头。
一阵清风从他身边吹过,大衣下的身体已见了细微的颤抖,双手的血色不知何时已褪尽成白,亦是与身体一样在轻颤。
慢慢的,他踮起脚,将身体蜷缩在一起,并将脸也埋在了自己的身体里。
在那被环住的狭的空间里,孟晗发出了一声悲痛的呜咽声,接着就是一阵无法抑制的哭声。
他哭得愈发厉害,甚至忍不住叫喊,双臂也愈发收紧。
那是悲痛侵入骨髓,却被久久压抑后发酵的反噬,那是绝望一点点咬碎他心口的每一寸血肉后留下来的狰狞,那是足以将他推入深渊的最深刻的绝望。
路人偶尔会有被这阵哭声引去注意的,却也只是看一眼,便匆匆离去。
其中也会有人刚到好奇,如同这对恰好路过,正相互搂腰的情侣。
“老公,你看,一个大男人怎么哭得那么厉害啊?”
男人鄙夷地望着那佝偻的背影,嗤笑两声:“大概是失业被开了吧,现在的人,可真是不堪一击。”
两人笑着相拥离开。
夕阳,还是一如既往诗一般的美好。
一如既往,如看客般,将人间悲喜收入眼底。
……
几天后,云深国际迎来了孟晗作为委托人的这期节目录制。
赵晴也来了。
摄影棚还是一如既往地忙忙碌碌。
顾一闻正在和导演协商什么事情,赵晴本想去后台先和孟晗打个招呼,但是因怕耽误他准备节目的时间,所以最后还是选择一个人坐在观众席上等着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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