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赵太傅春闱原未入三甲,在一干士子中并不出挑,但同年五月集贤馆百名士子论学,赵太傅凭一篇《策国论》得老太爷青眼有加,一路举荐扶持,才有如今位列三公的正一品太傅赵旧仁。
也正因有这一层恩义在,赵太傅纵是对王家这位九姑娘并不看好,当日也未有半点犹豫便应下教导九姑娘。
巳时下朝,王宁锦估算着时辰,按脚程这会儿人差不多该到了。
果然,不多时兰芝脚步匆匆地回来,道了句:“赵太傅同侯爷一道朝容华苑来了。”
王宁锦半阖着眸子坐于红木雕花菱镜前,蓝莲正捧着一盒儿刚开封的螺子黛细细地为她描着眉。
赵太傅来时,王宁锦人已在月洞门前侯着。
见清平侯并赵太傅言笑晏晏,信步而来,王宁锦娇笑着迎了上去。
对赵太傅福身问了句:“先生安。”
赵太傅略感惊奇,早听闻内阁秦大学士叫王家九姑娘气得吹胡子瞪眼,连呼:“朽木不可雕!朽木不可雕!”
秦大学士是出了名儿地严厉古板,什么顽劣的苗子到他手里都给训得服服帖帖,却在王家跌了跟头,由此,这位九姑娘的纨绔程度可见一斑。
赵太傅上下打量起王宁锦,见她双手叠于腹前,规规矩矩地站着,十足的礼教周全,心中不免想起一早出门前赵夫人的话。
“清平侯这位掌上明珠年岁虽轻却聪慧得紧,且进退有度,远非一般世家娇女可比。”
不见赵太傅答话,单就上下打量起自个儿,王宁锦心中了然,不由得偏头一笑,发间簪着的并蒂海棠步摇上下晃动,煞是好看。
“先生是想‘这个姑娘倒不似传言那般难缠’吗?”
赵太傅先是一愣,随即抚须朗笑:“看来还是有几分难缠的。”眉目温和,举手投足尽是大儒风范。
王宁锦俏皮地眨眼:“先生可比那秦老头和善多了,你不知道,上回他罚我抄《女则》,我自然是不肯的,一把将书撕了个粉碎,他居然要捉我去打手心,追着我在园子里足足跑了四圈。”
清平侯见她眉飞色舞地交代着自个儿的壮举,面色有些不自然地轻咳两声:“女顽劣,太傅见笑了。”
要说清平侯也当真是偏心得没边儿了,王宁锦自到大性格乖张,行事荒唐,他愣是半句重话儿也没说过,反倒是王宁尘打饱读诗书,温文有礼,却总能叫他逮住机会训上几句。
王宁锦一身毛病五成是太夫人娇惯的,余下五成,便是清平侯纵容的。
赵太傅为官数十载,自然听得出清平侯言不由衷,口中说着:“九姑娘坦率。”心中却不免感叹,王家这位九姑娘也当真是千娇万宠。
王宁锦浅笑嫣然,引着赵太傅朝书房去,清平侯则是改道去了贤福院。
王宁锦虽不爱读书,但出身书香世家,因着书房中办置的物件儿摆设极为考究。
进门儿一侧是两架通体紫檀木打造的书架,前置一张紫檀缠枝锦地莲几案,案旁置青花山水纹画缸,画缸半满,内里斜立着的尽是名家墨宝。
另一侧一架红木琴桌立于窗前,上头端正地摆了架通体漆黑的琴,琴身取于梧桐,琴尾犹焦。
早听闻清平侯得了名琴焦尾,看来便是眼前这把了。
赵太傅缓步行至案边,拿起书案上半开的书卷:“《武穆论战》?”
武穆已卒百年,是位天纵将才,守卫边关,生平未尝一败,威名赫赫,终死于帝王猜忌。永王在时,常付之一叹,只未曾想他也走了武穆的老路。
王宁锦敛起心神,点头答道:“我素来不喜《女训》等故作呻吟之书,学之无用,不如不读。”
赵太傅早知九姑娘不服礼教之名,心中倒不疑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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