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鹤桥用衣袖擦擦泪:“老妈妈,别哭了。这仇咱们一定替你报!我正有件事要问问您,如今咱红军回来了,为什么村上除了老老小小都跑光了呢?”
老人颤颤巍巍撩开衣襟,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着:若与共产党照面,杀绝满门!
“这是上个月,保长逼着家家户户写下的呀。我老了,又是个瞎子,还怕啥?我是拼死在家等俺吴海,要把冤仇给他说说呀!”
陈鹤桥搀着老人说:“做得对!老妈妈,您不用怕,咱队伍多得很,往后还要往这边开,说不定您的吴海还会来呢!”
老人的腰板突然直起来,拉过身边的小女孩说:“好孩子,快,快去,去岭后叫你妈、你叔、你婶他们快回来。你就说,红军不走啦!”
小女孩呆立片刻,似乎明白了什么,一转身,像只小鹿朝山上跑去。
松林里回dàng着银铃般的童音:
“红军不走啦”
河南光山 北向店 1948年吕月31日
茅草小屋里黑漆漆的,大白天也得点灯。
部队进入北向店后,刘伯承、邓小平就在这里住宿、办公。
刘伯承走到哪里也离不开地图,有时甚至把看地图当成一种休息消遣,无论多么紧张疲劳,只要往地图前一站,他就能气沉丹田,进入一种“人定”状态。似乎他面对着的不是花花绿绿、点点线线的图形,而是一片活的凸起的天地;他全身心走进去,跨过山川江河,步人广阔平原,越过小桥关隘,在山山水水之间跋涉,从满头乌发直走到一顶银丝……此刻,他正手擎一盏如豆的油灯,伫立在“大别山区形势图”前,构想着部队的进一步展开。
邓小平刚刚签署了一项作战命令,打开收音机想听听敌人的动态。他怕影响刘伯承,便把音量调到最小。
收音机里guó mín dǎng的电台正在广播近几天的战事:
“……本月下旬,国军10万官兵于息县汝河、淮河一带追阻围歼共军,激战数日,战况空前,毙伤共匪无数,缴获武器颇多。目前,国军正在节节进击,共匪已作分股逃窜。据可靠消息来源,此役中,国军曾击毙一名身材高大且戴眼镜之匪徒,经多方证实,此人必系共匪头目刘伯承无疑……”
“哈!邓政委。”刘伯承眼睛不好,耳朵却很灵。他放下油灯,回头对邓小平笑道:“我这是第几次被击毙喽?”
邓小平也笑了:“蒋介石是恨你不死哟!本来在晋东南、冀鲁豫,你已经是人家的心腹之患,如今又窜到大别山,跑到人家卧榻之旁,令他骨鲠在喉、芒刺在背,还要取其首级,他能不恨、不盼你死吗?”
“说的是哟!”刘伯承又举起油灯,视线回到地图,说:“你看,大别山纵横千里,西至平汉,东临津浦,北傍淮河,南靠长江,突出于武汉、南京之间,物产又丰富,地势又险要,堪称历代兵家必争之地。而今开辟中原,解放全国,实现我军重大战略转折,正在此一举。蒋介石当然要拼上老命争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嘛。但是,我刘伯承不想死,我还要睁着一只眼睛,试看中原逐鹿,鹿死谁手!”
“大势所趋,guó mín dǎng必败无疑!”
说话间,李达进来报告:“司令员,政委,部队已经集合完毕。”
刘伯承点点头:“好。邓政委,部队在等你作报告。走,一起去见见咱们的猎鹿人。”
三个人有说有笑刚到门口,房东老太婆端着半碗稀粥走过来。
老太婆白发苍苍,六七十岁的光景。她把半碗稀粥递给刘伯承,有些紧张地说:“家里穷,拿不出东西来,就喝口稀的吧。看,眼窝子都塌下去了。唉唉,这大把年纪还当兵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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