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力都掷了出去。钢叉深深戳进鱼背,鱼王横着身子落了下来,重重地拍打在江面,溅起屋顶大的波浪。船猛地一晃,铜顺爹差点被颠了下来。鱼王没入潭中后,也不知过了多久,才静静地浮上来,腹部朝天,头上chā着一支竹箭,身侧和尾部也各chā了一支。看着这条身长一丈、全身乌黑发亮的鱼王,铜顺爹腿一软,一屁股坐在船板上。大家把船划拢,围成一个圆圈,但没有谁敢去碰圆圈中间的鱼王,因为大家都觉得,这样生猛巨大的巨鱼,不可能死去,它只不过是受伤了,随时可能翻身而起,一尾巴连船带人扫个稀巴烂。
陈少荣信守承诺,很爽快地数了一百大洋。他将鱼王掏去内脏,在按祖传秘方制成的yào水中浸泡数天,再烘干,悬挂在鱼行堂屋的大梁上作招牌,那气势立刻就压倒了所有同行。前来观看的人多如资江中的小鲫鱼,他们赞叹完后,一般都会顺便买些鱼回去,“水发鱼行”的生意如火上浇油,旺上加旺。起初陈少荣出大价钱买鱼王,有些人还不太明白,现在醒过神来,不得不叹服他的算盘打得精,打得响,打得别具一格,不愧是行尊。至于那位打到鱼王的英雄,尽管大家都很想瞻仰一下,陈少荣也极力邀请他加入“水发”,他却效仿鱼王沉潜于深潭,一头扎进北坪,很少在城里冒过头。
回到家后,铜顺爹用五十块大洋买下点田地,另外五十块就做了彩礼,娶了一房媳fù。这媳fù家在邻村,虽然也是苦出身,但水色好,铜顺爹爱她爱到骨头里去了。他孤苦了二十几年,有了这个伴,日子总算过得滋润了点。作为梅山,他每天依然出去打鱼摸虾,但再也没去过资江。按他的说法,资江中鱼王子孙无数,都对他恨之入骨,专等着吃他的ròu,喝他的血。有时驾船漂到辰河,远远地望见入江口,铜顺爹便掉头而返,似乎鱼王正在背后追他。每年到了捉鱼王的那一天,他都要在溪边烧几炷香,为鱼王超度。这样的香一直烧到“文革”,我都碰见过好几次。对这一套,队里的人认为正常得很,并没有想到要革除掉,连霍铁根也不会批评他讲迷信,最多装作没看见。
我出生后,铜顺爹也有了孙子。捕杀鱼王的那段传奇经历,我无缘见到,只能是人家怎么说我就怎么听,连打岔的权利都没有。倒是他捉泥鳅的本事,我可是亲眼目睹。铜顺爹先是在田里转一圈,口里念念有词。当摸到第一条泥鳅后,便倒塞进嘴里,咬去尾巴,重新抛进泥水中。然后他随摸随有,那些泥鳅像是自动跑到他手上来,很快就要把鱼篓填满。直到他重新摸到断尾泥鳅,便洗手上岸。因为剩下的泥鳅是坛神特意留下来传宗接代的,捉了就是有违天理,会断子绝孙。对于铜顺爹的这一手,我可是羡慕得紧,吵着要他教我怎么念口诀。铜顺爹呵呵地笑,真的就把口诀传给了我。说是口诀,却像首儿歌:泥鳅婆,崽崽多。泥鳅公,找老婆。老婆拖老公,老公拖老婆,拖过我背箩,献给坛神把酒喝。他怕我记不住,还念了几遍。口诀我是背熟了,但不管用,总是捉不到几条泥鳅,急得我大嚷,顺爹爹,你教我的口诀是假的。
看着我愤怒的样子,铜顺爹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摸着我的头,他说,你不是梅山,学会了口诀也没用。
我要当梅山。
梅山术是穷人术,你是个秀才相,将来要行文昌运的,学什么梅山术喽。
怎么你讲的跟发爹爹一样啊?你们是不是打了商量的?
听我提起铜发爹,铜顺爹就默然不语,摇了摇头,脸上露出哀伤的神情。见他这样,我就不敢再问下去,翘起屁股,继续去追捕那些泥鳅公泥鳅婆和泥鳅崽崽。
三
铜发爹和铜顺爹似乎尽量避免见面,但村子就尿布那么大,难免会撞上。有次我跟铜顺爹从田里摸泥鳅回来,在村口碰见铜发爹。我喊了声发爹爹,铜发爹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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