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往铜顺爹脚下吐一口口水,然后满脸怒容地大步离去。而铜顺爹只顾低着头,对铜发爹的羞辱视而不见。见他们这样,回家后吃饭的时候,我忍不住问爸爸,发爹爹和顺爹爹到底结了什么仇啊?
平常在我面前,爸爸总是要装个百事通的样子,这回却支支吾吾,挥挥手说,快吃饭,小孩子问这么多干什么?
见他老不耐烦,我赌气地想,你不告诉我,我就去问别人。找谁呢?村里就坝头公公年纪最大,他肯定晓得的。
打定主意,第二天上午,我就蹿到坝头公公屋前。他正在坪里,弓着个背在晒草yào。我大叫道,坝头公公,你快去檐下坐,我来帮你晒。
瞟了我一眼,坝头公公嘴角漾起笑纹,说,石头,嘴巴这么甜,是不是又想来找吃的?
不是的,我是来学雷锋的。
为了证明自己动机高尚,我从篮子里抱起一丛草yào,蹲下去,摊放在铺在坪里的破席子上。坝头公公指点我辨认草yào,我也做出努力记诵的样子,边摊草yào边频频点头。他一高兴,就说灶里还煨了两个红薯,要我拿出来吃。我努力抵制住烤红薯的诱惑,说,我不吃红薯,我要听你讲故事。
见我这么乖,连嘴巴也不馋了,坝头公公大觉诧异,说,好好,给你讲故事,你想听什么公公就给你讲什么。
就这样,我听到了有关铜耀爹的故事。因为铜发爹和铜顺爹的结仇,就是因铜耀爹而起。
四十年前,北坪乡最英俊的汉子就是铜耀爹。据说邻村有个刘姓财主家的闺女,在踏青的时候见了他一面,回来后朝思暮想,情难自禁,竟顾不得女儿家的颜面,主动跟父母提出要嫁给他。听说女儿竟然喜欢上了个打猎的穷汉子,刘财主气得眼珠子都快弹了出来,痛斥一顿后,把她看管起来,不许出门半步。不到半月,这刘家小姐就抑郁成疾,吃了多少副中yào都无济于事,眼看着人渐渐消瘦下去,脸上的血色也全跑光了,竟像个女鬼。财主夫fù急得不行,派人到城里,用轿子把飞龙县最有名的老中医黄德堂抬了来。把过脉后,黄德堂沉吟半晌,摒退余人,独自和刘家小姐jiāo谈了约两盏茶的工夫,方背着手踱出来。财主夫fù正站在门外巴巴地望着他,期待他的妙手能起死回生。黄德堂也不多说,要过纸笔,开了yào方,然后折起来,叮嘱财主夫fù,待他走后才能看。把黄德堂送走后,刘财主急急地打开yào方一看,上面就写了一行字:心病还要心yào医,顿时就愣住了。刘夫人心里其实早就松活了,只是碍于男人的威严和固执,一直没有说出口。这时难得黄德堂留言相谏,她便趁机进言道,眼前最要紧的是保住二妹子的命。再说这霍铜耀虽然穷,但听说人才出众,让他做个倒chā门的女婿,也不至于辱没了刘家的门楣。刘财主只是不言语,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叹了半天的气。到了明日,他就派人把铜耀爹喊来,挑明了这个意思。满以为自己这样做,已是降尊纡贵,非常地抬举铜耀爹了。没想到铜耀爹把脖子一直,声明自己虽然穷,但穷得硬朗。做上门女婿是有辱祖宗的事,自己是万万不会干的。刘财主自觉已是异常委屈自己了,被他这一顶,火气就立刻上冲脑门,拍着桌子骂他天生是把穷骨头,烂牛屎扶不上墙壁。铜耀爹甩下一句,我霍铜耀没讲过要你扶,然后昂首阔步走出刘家大院。刘财主把手都拍肿了,声明就算女儿去做了鬼,也不会让她嫁给这个又臭又硬的穷猎户。
消息传入刘小姐闺房,她明白此生已跟铜耀爹无缘,伤心之下,病势转重。刘财主虽然后悔,但话已泼出口,再难收回,每日只用人参吊着女儿的命。但女儿家的命,如悬丝,丝下面如果结着情怨,只会越吊越细。终有一天,这根线猛然就绷断了,刘小姐撒手西去。临终前几日,她在手帕上咳了几口血,让贴身丫环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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