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多事之秋。月前副君行冠礼,晏帝起表字随之,对副君的不喜昭然若揭。
有此事在先,宫闱内死了一个落魄琴师便不足挂齿。戚双念在几面之缘打听,据说人死在井里,约莫是半夜口渴的发疯,失足跌下溺死的。也不晓得会有哪个闲人没事找事,跑到比冷宫寒碜的荒殿解渴。
戚双取绢巾浸润盆中,揩走额角黛青,却未卸不属叶昭的秀媚。他眼梢肖母,狭长微勾的一道弧,妩媚也肃杀。混着墨的灰水渗进去又淌下来,他边思虑昏君偏好边擦面,下手重了,蹭红一片。
一介昏君所好无非yín乐,戚双历数晏博之行迹,无端以为他对百事皆不上心。他yù揪清草蛇灰线,如堕云雾之时忽抓得一瞬清明,是以换了身天青色衣,以冠束发,打理齐整,颇yù盖弥彰。
天光晴朗,暑热漫漫。殿外内竖两鬓冒汗,而华殿窗牖闭合,严不透风。戚双在外候了半柱香,晏博才命之入内。
昏君未着朝服,俨然甫转醒,百无聊赖虚提笔在砚台上方一寸处打圈。他多留意了眼外宠的装束常服容,不不艳,只配了把扇,素简干净复于蹭红处滞了会,点了点御座,语气散漫如故:“过来。”
殿内香刚熄,残存的二三缕往大敞的窗牖外飘,像少了充填之物,越发显得殿宇空阔。
戚双尾指往袖笼一缩,依言上前。晏博伸手一揽,按着外宠坐上膝头,把笔塞给他:“替朕批了,有意与北狄一战者一律不阅。”
戚双触握笔杆之刻本能改成执笔手势,当即断了推说不会书、不识字的退路。他润润笔尖,草草一览记下十之八九,遂淬朱砂写下“知”字。
晏博指节抵其脊上摩挲,极为亲昵,又似借此保持一段间距。他越过戚双肩头注视那笔秀中藏锋的字迹,不咸不淡赞誉:“你倒是写的一手好字。”好到不知当说是少不更事,还是乖觉过头。
戚双叠合一封虞党的奏章:“幼时师父教过。”
奏章不多,仅覆半张桌案而已。他冒天下之大不韪批复过半,共分为三类,一是虞党请战之论,一是弹劾太子之辞,一是御史台日常臧否同僚的废话老生常谈,不说皮痒,按祖制还会丢了鱼袋。至若事关地方民情如盐铁漕运者,一封也无。
他搁笔忖度其中曲折,早年随xìng惯了,近日连连伤神,脑仁发疼。
晏博轻叩他露出的一截后颈,不失时机提醒:“你尚有半数未批。”
戚双:“……”
他大略翻翻余下奏章,料也与前一半xìng质差异不大,笔上未停,心下已大致厘清朝中党派与百官亲疏之实际。他越批越清明,未几回味过来,背对帝君挑起冷笑,“啪”地丢笔:“隶臣批完了。”
晏博呼吸绵长均匀,久不回应,在戚双疑心他与周公相会时又把这外宠勒入怀中,下颔遂枕上他有些酸疼的半边肩膀。夏日炎炎,他周身却冰凉不似活人,如经雪虐风饕,有股势要拽活物入八寒地狱的yīn气:“材优干济而不跻于庙堂,不觉可惜?朕倒觉着浪费。”
戚双语调平平:“君子有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业蒙恩幸,当学着佞幸的活法,哪敢僭越。倘若圣上要双做只牲畜,双便是牲畜。”无前尘可追、无佳景可期、失为人之格,则尊严可抛、义理可抛、荣辱可抛,除宿志之外,无何不可抛。
晏博:“……不必。”
他夹弄戚双的一边耳珠,凝神聆听几息,尝试一舔,神态古怪:“你另有他事要做。”
近来晏帝似转了xìng。禁庭姹紫嫣红,随挑一支无不可人。坐享千娇百媚乃常情,他却仿佛独对一枝长情,特意圈出一块风水宝地精心浇灌着。
教坊司日日陷于水深火热之中,后宫风平浪静鸦雀无声,颇有眼力地预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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