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容人置疑,满目疮痍的日子再遇到天灾人祸逃难就是最正确的选择。
他们出了城。
城外是茫茫的荒野,一片连着一片,身在这里同处在城中的感觉天壤之别,再乐观的人也会觉出孤零零的肃杀况味来。这是早春,春寒料峭,刚刚过去的冬天怎么也不愿意让开,顽固地眷恋着大地,像个失宠的怨妇拼尽手段以残存的势力向夫君争宠。风是一个自私的爱人,它把春天带给树木,抚慰它,催生它,却又在厌倦之后肆虐地蹂躏它,威逼着它同它一起狂舞。大地在狂风中瑟瑟发抖,而风仍不放过,它又到处横冲直撞发出疯子一般的笑声。
一棵高大的白杨树上有一个圆圆的碗口大小的洞,那是什么动物的家?只有孩子们还有兴致去探究自然,在另一条路上他们又发现了一棵树冠极大的树,一、二、三、四……上面居然有六个鸟窝,仿佛一个大杂院儿,大自然里处处能找到这样的“家”。遗憾地是天气太冷了,那些鸟窝如画面中的景物一般一动不动,在他们走过也没有一只小脑袋从里面探出来。
他们已经走了四天。白天赶路,晚上钻进牧羊人挖的小土窑里过夜,若是找不到小土窑他们就尽力找一个能避风的地方。沈双山原本想让屋里人坐车,但他翻遍自己那个暗兜里面空无一文他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在空旷的大道上他们好像几架走路的机器,机械地只剩下迈腿,左腿、右腿、左腿、右腿……前面的路是一个巨大的无底洞,谁也不知道运城有多远,仿佛无论他们怎么赶那些走过的路又会自动生出来让他们重走一遍似的。正如诗中写的:“正入万山圈子里,一山放出一山拦”。
沈双山不时给家人打气,孩子们,用不了几天咱们就能到运城了,那地方没有饿人,逃难的去了都有饭吃,咱们只咬住牙走上几天,到了那儿就不用再愁口吃的啦!
他的话果然有种神奇的效果,遥远的运城在孩子们的心里变成了一座人间天堂。
第二天下了一天缠人的小雨。那雨从早到晚没有停过,匀匀速速的往人身上洒,让人走也不是停也不是。不到半日身上的衣服全湿透了,走路时尚好,一停下来便叫人冷得发抖。
第三天,天空终于放晴。前夜捂了一晚他们的衣服还是潮湿的,太阳一出来大家身上渐渐干燥起来。田野里一户人家在犁地,这是他们几天来第一次看见有人在地里干活儿。他们没有牛马也没有骡子,用的是自己发明的工具。一条绳子上拴五个酒瓶,每个瓶子里都装满土,绳子中间呈“丁”字形再缀一截棍子。人在前面拽着棍子走,酒瓶便在后面将泥土翻卷开来。这种活儿因为轻省一般多由孩子们来做,大人则跟在后面手里握着装种子的葫芦均匀地往翻开的犁沟里播撒。
因为天气好他们一口气走了三十多里地,到晚上休息时吴氏的腿脚肿得如充分发酵的面团,把鞋都快撑破了。宜晴的脚上也磨出了几个大血泡,沈双山拿出一根针仔细地替他挑破,又检查了其他几个孩子的脚。
第四天,他们又走了小三十多里地,傍晚时分,已经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白天小雨继续光顾,到夜间忽然来了一股强烈的寒流,天空竟筛下一些雪来,把最后的雨滴凝结在光秃秃的枝条的末端。小宜荷从大哥的背上到二哥的背上,又从二哥的背上再回到大哥的背上,她的小脚也由疼到麻,到后来脚就找不到了。陌生会让人感到新鲜,但是陌生见多了有时不会变成熟悉,反而会变成无聊和乏味。小宜荷就是这样的,尽管很冷,她竟在哥哥的背上睡着了。
而吴氏情况就不容乐观了。她的脚踝肿得跟小腿一般粗,虽然宜戎替她找来了一根粗树枝,可是它也实在什么也走不动了。夜很快又要到来了,他们饥肠辘辘,走前能带的食物很有限,昨天一天就只喝了一碗野菜粥,望望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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